《千年情牵》第84章


智觊大师不语。
我继续道,“我不过一个凡夫俗子,或者说的粗鄙可笑,只是——却是真情实感。我没有偏袒任何一方,南北沟通,富庶太平,是天下万民之福,这万民,不分南北。”
“王妃是想让老纳下山前去江都,为晋王收揽民心?”
我叹道,“大师,不知我这么说您是否相信——这么做,我更多的是替沈大哥着想。”我情知江南会平定,杨广会登基,沈南新在南方无论做什么,终究是在历史的车轮之下,螳臂当车,如蚍蜉撼树,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到时候,沈南新又会如何?被杀?流亡?出家?还是自杀?复国,这个命题似乎永远都以悲剧结尾。如果这样,不如努力将沈南新的一切扼杀于萌芽,虽然不免有深邃的阵痛,但是之后,他可以当一个逍遥自在,踏遍五湖四海的大商人,从隋到唐,游戏人间。
我貌似帮助杨广,其实为沈南新着想更多一些。
智觊大师一声叹息道,“老纳自然明白王妃的苦心孤诣,都是为了老纳那个入了魔道的徒儿。好比是一个伤口,早早的挖出了边上的腐肉,虽一时巨痛却可以痊愈;若是放任着,一直帮他止疼,虽然看起来对他好,但是到时候却是伤到了五脏肺腑,死路一条。”
“所以——”我低声道,“我才想让你帮着晋王,协助他用文治的方法平定南方。晋王此人戾气深重,您能在他身边,多加教诲,让其戾气与仁爱之心,此消彼长,也是变相的帮助之下苍生了。”
智觊大师忽然一笑,道,“王妃性情温婉,贤良聪慧,在晋王身边,朝夕相处,不是更有益处?”
我脸色通红,道,“大师取笑——”心下里惭愧,说别人的时候一套一套的,可若真的心地善良,我就应该留在杨广身边,力所能及的帮助一个人是一个人,而事实上呢?我不过陷于自己的儿女私情,对别的置之不理。
我能够自欺欺人的辩驳说我来自未来,不欲干扰历史进程吗?不,就算我不想干扰历史进程,但是这并不是我离开杨广的理由,我若真的不干扰就该乖乖的留在他身边,扪心自问,我只是个因为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女人罢了,没有大局观,没有善心,没有——
“王妃,”智觊大师看着我温和的道,“冥冥中一切皆有缘法,不必过于苛责自己,佛祖舍身,是为佛祖,凡事你可以慢慢想,自己想通了就可以了。”
“多谢大师。”我感激智觊大师的安慰,想到要做的事情,又振奋起精神,道,“大师,我想到一些方法,不知是否可行。”
“请讲。”
我正要说话,只听的有脚步声传来,立刻闭上嘴,果然杨广推门进入,望见智觊大师,微微一愣,上前行了个礼,道,“大师好。”
杨广对别人素来无礼,对智觊大师究竟还算是恭敬的,换个人,他早就一脸不耐烦的问人家“你怎么还没走”这样的话了。
“玉儿,”他转头对我道,“我已经跟寺外的护卫都安排好了,这两天他们车马一直随时候着,你想走的时候随时走。”
“阿弥陀佛,”智觊大师站起身来,道,“老纳先行告退了,晋王殿下,老衲那里还有些药,若是回去,就把药带走,好生照料王妃。”
“多谢大师。”杨广道,瞥了我一眼。智觊大师一直称我为“徐夫人”,如今改称“王妃”,他必然知道是我所说,料定我是想跟他回去了,于是笑道,“她是为救我所伤,我自然会全心照料,大师这些日子来的恩情,本王牢记在心,定当重酬。”
“阿弥陀佛,”智觊大师低声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一切乃是天意,晋王何足挂齿。”
杨广意气风发道,“本王今日格外的高兴,大师,本王一诺千金,不能言而无信——我知道大师不会计较名利得失,您放心,我的谢礼不是那些俗物。”
智觊大师望着我微微一笑,道,“如此便多谢晋王了。”说完,大师起身离开。
杨广笑着坐到我身边,我常常觉得,当他高兴且放松的时候,笑得像个孩子,此刻便是,我对他——还有着那样的影响力吗?只因为……我主动说了自己的身份?
“玉儿,”他搂着我腰,手轻轻搭在小腹上,低声在我耳边道,“我现在特别的开心,真的。”暖烘烘的气息冲到我脸上,他随即又把自己的头埋在我的颈窝,“特别的开心,比什么时候都开心。”
我什么都不敢想,只能闭上眼睛,狠下心肠,也罢,让他这样认为也好,这样才不会派更多的人盯住我,将来,我才有离开的可能。将来……等南方安定,等沈南新心中的伤口痊愈,等……我心里越来越乱,越来越烦,对未来的知晓和此刻的矛盾交织在一起,忍不住的呻吟。
“你痛?哪里?是我弄痛你了?”杨广起身,托着我下巴焦急的道。我望着他的脸,更加心力交瘁。我完全不明白我在苦恼什么,这个男人爱我的毋庸置疑——可是他一样会伤害我的毋庸置疑,我无法承受一夫多妻,无法跟人分享一个男人。不消说以后,眼前的陈舒月就还会跟他纠缠上将近十年,难道就真不会日久生情?若他以后对其丝毫的因愧而怜,因怜而爱,我还不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痛?
我承认,我胆小,我没有自信,那是因为我实在是没有筹码去输。
窗棂上忽然传来了嘀嘀嗒嗒的声音,我仓惶的转过头,道,“下雨了吗?刚刚天气还是好好的?”
杨广还没有回答我,远远的,我便听到有人道,“下雨了——大师兄你怎么没带着伞就来了?”
第四卷 江南 第六十一章 南心(上)
我浑身一震,杨广觉察的出,问道,“你是怎么了?”
我直直望着窗外,听着还有没有声音,却除了噼哩啪啦逐渐加大的雨声什么也听不到了。不由得怀疑刚才那一句是我的幻听,又或者所谓的大师兄另有其人。
好一会儿,才松懈下来,看见杨广一双眼睛狐疑的盯着我,勉强笑道,“你怎么了,这么看我。”
他道,“你还没回答我,”说完他抓住我蜷着的左手,摊开手掌,汗津津的,“你在紧张什么?”
我想把手抽回来却抽不动,便道,“你抓我抓得太用力了。”
这句话果然有效,杨广立刻松开我手。
我又瞥了一眼窗外,悄么无声,心想他怎么也不该这个时候来,现在来,一旦见面,谁有办法能拉住他们两个。何况沈南新兵少将少,一直以来游击作战,靠的就是一个敌明我暗,方能支撑,他一现身,简直就是在给杨广提醒儿:你怎么忘记了我这个形迹可疑的人?还不快来追查我。
“玉儿,”杨广道,“你有什么事瞒我?”
我转头看着他,半真半假道,“若我有事瞒你,你又打算如何?”
杨广自然放在被子上的双手猛的紧紧攥成拳,我哆嗦了一下,知道若非我受伤,他这番力气定然会用来狠狠的箍住我的,半晌,他拳头渐渐松开,看着我,道,“你若骗我,我不会放过你。”
我笑道,“那你骗我的事那么多,怎么算?”
他一愣,道,“我何曾骗过你?”
我答不出,他是善于伪装的,骗杨坚、独孤后、朝中大臣,天下文人,甚至陈舒月,可是从未对我说过假话,一贯直来直去的伤害我,也不曾骗我。
雨淅沥的,好像断断续续,这些日子以来天气慢慢转凉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古来皆如此。窗外,轻轻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杨广也听到了,松开我慢慢起身。
“晋王殿下、王妃,”慧清停在门口道。
“在,慧清,你进来吧。”我扬声道。
“不必了,”慧清道,“我来是替大师兄转达一句话,他说听闻您生病,甚为担忧,故而山上来探望您,不知您是否方便见上一见?”
我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沈南新来看我?我既想立刻见到他,觉得有无数的话想同他说,又说不出的恐慌,生怕他告诉给我任何消息。
“王妃?”慧清问道。
“慧清,”我稳稳道,“让大师兄过来吧。”
“是。”
等慧清脚步远去,我转头看着杨广道,“有个老朋友来看我。”
“哦?”杨广自己坐到椅子上,倒杯茶,也不喝,端着吹,道,“是让我回避吗?”
我一笑,低着头用左手慢慢整理自己衣服,道,“你巴不得别人都回避你,还回避别人呢,别逗了。”
“你知道就好。”
我瞥他一眼,他看起来丝毫不生气,就在那儿晃着杯子。多想无益,我能想到的困境、忧虑以及危机,想必沈南新都已经作了更周密的部署,才会来这一趟。杨广在身边,我们又能谈什么?
“玉儿小姐。”沈南新清朗的声音响起。
杨广晃着茶杯的手忽然停了。
我不理会杨广,喊道,“快进来吧,外面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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