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情牵》第86章


他右手和我还攥在一处,左手抬起来,轻轻擦拭我眼角,那两滴眼泪滴在被子上,形成了两点颜色发深的印渍。我低着头笑道,“别擦了,没了。”他手却不肯挪开,还在那儿,轻轻抚着我的脸庞,我笑着笑着笑到僵硬,偏过头躲开他的手,深呼吸一口气,然后张口,却仍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沈南新的手轻轻的放下,声音沙哑,道,“你竟连骗我都不肯。”
我怔怔的望着他道,“骗你不是对你好。”
“你是说,”沈南新道,“你是对我好的。”
我重重的点着头,道,“我发誓。”
沈南新一声叹息,揽过我的头跟他的头顶在一起,笑道,“你这个笨女人,笨的无以复加。”他的额头烫烫的,仿佛跟手不是一个人的身体一样。
我道,“其实我特别害怕会伤害到你,可是似乎又必然会如此,你可以说我矫情——如果你恨我我都不会怪你。”
“如果我真的恨你呢?”沈南新低声道。
我抓着被子,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讷讷道,“我……”
“回答我,”沈南新问道,“如果我会恨你,你的做法会不会不同?”
“不会,”我肯定会协助杨广,平定江南,肚子里翻滚着好多话,不想再辩白什么,既然选择这么做,就要一条道做下去,本就不是为了让他说一句我好,只是为了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对得住他曾经对我的好,“沈大哥,我不会对杨广说出你所有的秘密——也不需要真正的用武力对付你,”我残忍的道,“你的兵力不多,最多只能作为一支突袭的奇兵,且如果大隋处理好和江南百姓的关系,人心思定,你又能有多少死士常伴身边?有多少人希望恢复陈国天下?想复国的只有曾经的一朝天子,没有一朝臣。”
沈南新并没有因为我的话变了脸色,反而淡淡笑道,“不错,这些我都承认,所以我能做的,更多的只有刺杀,只有在暗地里兴风作浪,只有让大隋祸起萧墙。秦汉以来,可曾有过长治久安?多少利益集团交织在一起,谁能真正控制住?玉儿,你想的太简单了,南北之间有地理上的天然阻隔,经济、文化各成一体,家族势力也不尽相同,南方和北方真正融合,不知道要多少年以后了,一百年?二百年?南北不容于一体,就不会有真正的统一!而我只需要等,哪怕让我等上五十年,五十年后天下大乱,我八十夺天下又有何不可?玉儿,或者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我只能忍耐,忍的住寂寞,忍的住孤独,甚至忍的住自己对自己的怀疑、否定。”
我打了个冷颤,发觉自己好像不认识沈南新一般。我望着他的脸,呆呆的,脱口而出,“你太过聪明了。”
“哦?”沈南新笑起来总会有点无赖的感觉,就算他多潇洒出尘的时候都不改变,“那你明白我为什么喜欢你了吧?人总喜欢跟自己截然相反的。”
我捶他一拳,却被他把手抓住,整个人毫无抵抗能力的面对着他。
“玉儿,”他收敛笑,目光炯炯的望着我,低声道,“我不想跟你闹了,跟我走,我会给你幸福、安定、快乐——”
“沈大哥,”我打断他,清晰道,“你知道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
“我对你有!”他第一次在我的面前略带着一丝粗暴,而后又慢慢的道,“对不起……”他轻轻松开我。
我低着头,耳环打在脸上,生疼的,道,“我也不知道,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根本没有原因。沈大哥,我说过我不骗你,真的没有可能,一点没有。难道你非要逼我说假话,换一份虚伪的期待吗?再或者说,你不祈求一份真正的感情,而要退而求其次?”
“你宁可一个人也不愿和我在一起?”他望着窗外,静静道。
我望着他,不知道怎么表达,道,“我愿意跟你当一辈子好朋友,可以陪你生死与共,可以上刀山下火海决不皱眉,可是那些不是男女之情,沈大哥,虽然你说我笨,但是在我心中,这些个感情分得很清楚,从不含糊,伤人的从来不是拒绝,而是拖泥带水藕断丝连,难道你愿意我那样吗?”
他回过头,看着我,微笑道,“不愿意。”
我松口气,笑道,“你看我说的好听,若你哪天成亲了,说不定我会哭一宿,然后打死也不参加你喜筵。”
他笑道,“那我就要派人把你拖来,让你看着我英俊潇洒踌躇满志,看着新娘子娇美如花,回去更加的后悔,嫉妒,日日以泪洗面。”
我扬着下巴道,“你敢,那样我就大闹你的喜筵,不让你拜堂成亲。”
“那我就不成亲。”他道。
我语塞。
他望着我,脸上带着一些不可明辨的忧伤,道,“玉儿,只有在你身边我会心安,你那双眼睛清清亮亮的,似乎从来没有污垢,你怎么可以那么坦诚,怎么可以那么坚定,你让我觉得踏踏实实的,仿佛我所做的事情都有了意义。我……一辈子等你反悔,好不好?就算你老得就像个核桃,就算你老得说不出话跟我斗嘴,就算……等到你爱的人死去,等你倒觉得有一点寂寞想让一个人陪。”
“为什么?”我低声道,“我根本没有你说的好。”
“有,”沈南新笃定,道,“至少我知道,你永远都说的是真话,你让我陪的时候,一定也是真的。”
“沈大哥,”我深呼吸口气,道,“智觊大师同你说什么了?”
他一怔,看了我一眼,道,“他没说什么。”
我喟叹道,“我想了半天智觊大师会跟你说什么,没想到他却什么都不说。”
“玉儿,”沈南新道,“为什么一直不问我子矜?”
我忍住心里的疼,道,“我相信你,何许多问。”
“直到你苏醒过来,直到你已经无碍,我才从寺外走,回到家,有人告诉我,唐谦抱着子矜在找我。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愧疚吗?你在彷徨的时候,把最珍视的孩子送到我那儿,我却险些杀了你。”沈南新道,“我向你保证,子矜不会有一点问题,我在他就在,宁可我亡也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我匆忙用手掩住他口,急道,“不许胡说,谁都不会有事。”然后苦苦哀求道,“沈大哥,答应我,无论多么坏的情况,你一定要记得,有人非常非常希望你过得特别好,拿自己的命去换都情愿的。”
话至此,实在没有什么更多可说的了。
我们相对无言,只觉得越来越苍凉,明明秋天还没来,就已经一片肃杀之气。
“我会全力以赴的协助晋王,让南北融合,天下太平,不要战乱。”我重复道,不晓得在对他肯定着什么。
“我会等你,等你失望,等你失败,等你选择我。”他也重复道。
“我一辈子只会爱一个人,死也爱一个人,不会有第二个选择,若不爱他,就再也不爱任何一个人。”我道。
“我跟你一样,我一辈子也只会爱一个人,死也爱一个人,不会有第二个选择,若不爱她,就再也不爱任何一个人。”他道。
“一辈子很长,”我叹息道,“你不要这么轻易的判断。”
“同样,我也对你说这句话。”他道。
“沈南新,”我一字一句道,“你知道不知道你这种固执没有意义,我不喜欢你这么浪费光阴。”
“人活着不过是各自不同的浪费一辈子,我愿意这样浪费,我不在乎。”
我哑口无言,我将如何跟他说,历史不像他假设的那样,他……注定只能失败。
沈南新站起身,淡淡道,“算了不同你争了,玉儿,我先走了,一会晋王就要回来了,我暂时没什么可同他说的。”
我点点头,道,“好。”
他推开门,忽然又回头问我道,“他知道你的心意吗?”
“信不信在你,”我微笑道,“他从来没有过问过我的心意。”
沈南新笑笑走了。
我百无聊赖的翻腾着被子,右肩的伤日益见好,现在已经可以轻轻的动了,过一两天,就下山吧。回家,我眯着眼睛,想着我那一院的花,想必已经开始残败,这一个夏天,竟都没有什么人去欣赏它们。沈南新说收拾过我的家,那就不会留下任何有关孩子的痕迹,我心里忽然有点惘然,不知道自己这么欺骗杨广到底对不对,那孩子到底也是他的孩子,我没有权力禁止他们的见面。
第四卷 江南 第六十一章 南心(下)
“在想什么?”
我吓的一抖,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杨广已经站在我身边,一脸深思,拧着眉头。
“你同智觊大师谈完了?”我道,并不答他。
他淡淡笑了笑,道,“是。”
“你们说什么了?”我好奇道。
杨广道,“智觊大师同我一样,愿这天下南北能够统一,所以他会下山协助我。”
我瞥他一眼,道,“智觊大师协助你什么?消灭南方的那些个叛军吗?”
杨广摆摆手道,“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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