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影尘梦》第71章


“我哪有笑你!”沅娘轻嗤一声,似是被蜜饯酸酸的怔了一下,眯嬉了一下眼睛,“你这个丫头啊!好话孬话都分不出来!我当然是说真的!你以为你二姐从关内大老远的跑来是好玩啊!”
“什么时候定的亲?我怎么不知道?”绎儿半信半疑,偷眼去看雁奴。
雁奴见事不妙,立刻闪身要溜。
“雁奴!”绎儿一抬手扯住了她,“哪儿去?”
“我……我去看看芙蓉糕蒸好了没……”雁奴支吾。
“我怎么刚才没听你说蒸着芙蓉糕呐?”绎儿狡黠的笑着。
“我忘了讲……”
“少来!你身上一股熏香味,明明是在熏衣服,还跟我使诈!”绎儿在她的脑门儿上屈指一弹,“还不老实说!”
“上……上个月老爷回来定的……”雁奴自知拗不过。
“定亲?和谁定亲?”绎儿一下子急了,声音也变了调子。
“还能有谁啊?三妹可比我命好!我那是进了洞房才知她姐夫长什么样儿,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甭提了!”线娘明里向着沅娘说,实际却笑她的孩子气,“她就走运多了,从小被人家护在手心里,当个宝贝,我呀,都羡慕死了!哪像她姐夫,没心没肺的!”
“哎呀!别卖关子了!快说嘛!想急死我啊!”绎儿像热锅上的蚂蚁,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傻丫头!当然是赵公子了!”沅娘笑她迟钝。
“唔……”绎儿顿时双颊飞红,下意识一捂发烫的脸,把头埋的很低,“是……是祺哥哥……”
“怎么?害臊了?”线娘欠身偷看她脸上的可爱表情,“哦——脸红了嘛!”
“不……不是……”绎儿一改平日的伶牙俐齿,支支吾吾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我……”
“怎么?嫌瑞蓂不好?”线娘故意一副惊诧莫名的试探,“不想嫁他了?奇怪了!你小时候不是一口一个‘我就嫁探花郎’嘛!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啊!是不是移情别恋了?”
“没……我……二姐——”绎儿说也不是,不说也臊的厉害,只能红了脸,举止失措的用指尖反复缠绕着垂下的小辫子。
“既然不是,那你干嘛支吾?”沅娘继续急她,“这时候做事怎的就不爽快了?”
“哎呀!嫂嫂……”绎儿慌不迭地把沅娘往外推,“你走啦!走啦!我不跟你说了……”
“对啊对啊!嫂嫂是外人嘛!”沅娘应承着调侃,“我走——二妹呀,一会儿可要一字不落的学给我听啊!”
“啊——”绎儿连忙又拉起若有其事频频点头的线娘,“二姐,你也走啦!都走啦!”
沅娘和线娘笑成一团,连带着一起去看雁奴:“雁奴啊,我们就指望你了呀!”
“雁奴!你也出去!”绎儿又急又臊,“不许笑了!出去!都出去!我谁也不见了!”
“好好好!”线娘一扯沅娘,“嫂子,雁奴,咱们都走!不要妨碍人家想她的祺哥哥……”
“哎呀!气死我了!”绎儿一个劲儿的跺脚,把个楼板跺的咚咚响,抓狂似的大叫,“走啊!走啊——”
三个人一路笑着下楼去了,绎儿转身推开窗想让窗外的寒冷给自己发烧的脸降降温,却不料远远看见楼下花廊畔,赵祺一身冬衣回望楼上的笑颜。
厚厚的毛裘领子衬着他瘦削的面庞,浓浓的眉下,依旧是熟悉的温柔凝视。
四目相视的一瞬,绎儿心里一颤,慌不择路地反手关上了窗,压抑着砰砰乱跳的心,只留给赵祺一袭定在窗格上的剪影。
第四十五回
转眼之间,已是一月飞逝。绎儿单手支颐,眼神早就不知道飞到了何处,对于面前孜孜不倦的教引嫲嫲根本是熟视无睹的,自然对她的话更是充耳不闻。
“三小姐!”教引嫲嫲拍拍案子,虽然没用多大的气力,也没多大声儿,却着实把绎儿吓的不轻。
“啊啊……你……你干什么大呼小叫的!”绎儿连忙抚抚自己砰嗵的心跳,翻了个白眼。
“又忘了!说话要温文尔雅,轻声细语!怎的又那么大声儿?”教引嫲嫲的柳叶眉几乎拧成川字,这小妮子怎么死不改悔?
绎儿立刻像一片蔫了的叶子,声音也低了八度,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知道啦!”
“打籽绣做一遍给我看呐!”教引嫲嫲把圆溜溜的绣绷塞到她的手里。
绎儿接过针线,盯着圆古咙咚的绣绷上光滑的红缎布无从下手。绣绷在她的手上转了三四圈,却连一针也没扎下去。
“三小姐,你是不是又走神了?”教引嫲嫲虎起脸,“你今天完不成绣工,我可要报告给太夫人和夫人了!”
“居然威胁我……”绎儿的眼中迸出凶光,恶狠狠的瞪了她一言,暗下里咕哝了一句,咬牙切齿的郁闷着。
“快!绣给我看!”教引嫲嫲敲敲桌子,刻薄而残酷。
绎儿一瞥嘴,于是带着几分愤懑狠狠的一针扎了下去。
“啊——”才扎下去,绎儿就悔青了肠子,扔了绣绷叫了起来,“好疼啊!扎……扎手了……”
“三小姐,素闻你从小使诈的本事就强,夫人特意关照了的,多扎几次就习惯了。”教引嫲嫲冷血的拱拱眼皮,“谁开始学不扎手的!”
“我哪有装啊!你看呐!”绎儿赌气的一把将手递了去,“哪!还流血呢!”
教引嫲嫲却不理她,没有一丝同情的怜悯:“像你这样笨手笨脚十个指头不分丫的,不流血还是稀奇事呢!”
“喂!”绎儿腾得站了起来,刚要发作。
“哎——”雁奴慌忙上前插了一杠子,捧着一盘子热腾腾的点心和茶水,分开针锋相对的两人放在了桌子,“来来来!歇会儿再做嘛!”
“好吧!”教引嫲嫲恨铁不成钢的长吁了口气,坐正了身子,“那就歇一会儿吧!”
绎儿没好气的应了一声,端过一碗茶咕咚咕咚的喝起来:“渴死我了……”
“没规矩!放下!”教引嫲嫲大跌眼镜,一把抓住了绎儿的手,“混帐!刚讲过你,你就犯毛病了!这是什么样子?啊?”
“咳咳……你不是……说……说休息了嘛!”绎儿火大,又因为呛了水连咳带说的结巴。
“我是让你休息这个吗?你把妇言、妇工给我背一遍!好好反省!”教引嫲嫲也瞪着个眼睛。
“不……不是吧……”绎儿顿时感到头痛欲裂,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背!背不出来就给我抄!”教引嫲嫲恶狠狠的带着抓狂的愤恨,“我带了那么多的小姐,怎么就你祖家的三小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啊!真是……我就不信这个邪了!快背!”
“妇言……妇言……言……”绎儿拼命朝雁奴使眼色。
“往下背!”教引嫲嫲回头盯着雁奴,盱起了本来不大的三角眼。
雁奴憋了一脸通红,干着急的看着绎儿,无辜的惨笑。
“啊……呃……”绎儿小心的背着教引嫲嫲掳起袖子,眯起眼睛看手臂上作弊的小抄,“它那个……”
教引嫲嫲冷笑一声,一把扯住了绎儿的胳膊,一个个娟秀的小楷字在阳光下显得那么苍白可怜:“不错嘛!早知道你有这招儿!这大少奶奶可告诉我了,小时候,背女儿经时惯用的计量啊!”
雁奴不忍心再看了,背了身捂住了眼睛。
“今儿,你不把这打籽绣给我学扎实了,你休想出这个门儿!”教引嫲嫲下了死命,冷横着柳眉,不再有商量的余地了,“午晌也没觉睡了!学不好,晚上还要挨夫人的板子,你自己考虑吧!”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绎儿哭丧着脸,欲哭无泪。
“还有,把妇言妇工妇德通通给我抄二十遍!”
“什么——”
“我就不信你背不得!”
“我只是背不得妇言妇工,为什么连妇德也要抄啊!”绎儿愤愤不平的攥紧了双拳。
“妇言妇工都背不得,你存心就是不好好学,妇德自然要背!让你端正态度!”
绎儿死死地咬了咬嘴唇,眸子溜光的一转,计上心来:“雁奴!笔墨伺候!”
“你干嘛?”教引嫲嫲疑惑的望着她。
“我先端正了态度再学针线呐!态度是关键啊!”绎儿背了手踱到书桌前,铺开了雪白的宣纸,“雁奴磨墨啊——”
她说着,向着雁奴挤了一下眼睛,雁奴立刻会意的眨眨眼睛,迎到了桌边。
“好好磨啊!别再溅到我身上!”绎儿故意低了头,抓起笔认真的写起来,还捋开袖子照着手臂上的抄誊,拖拉的雪白袖子不经意的铺开在桌上。
“哎!小姐这个字写错了!好像多了一横哎!”雁奴一边磨墨一边探出手指指戳戳。
“哪里啊?”绎儿皱起眉头。
“这里!”
“哪里啊!”
“这里!哎呀!这里啊!这……啊!”
墨砚打翻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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