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如菊》第593章


他轻声述说,仿佛看见那个女人满脸不可置信的神色,和瑟瑟发抖的身躯,然却无一丝当时的快意,只有满心疲惫。
“果然‘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二人各逞机心,不料一番话全落入煜儿耳中。他少年气盛,无法承受这番变故,当即离家而去,至今杳然无踪。你师母去后,为师便来了这清南村,一住就是六年。”
赵耘和张杨看着夫子清瘦矍烁的面容,哑然无语,他们甚至不敢询问,偌大的林家,是如何烟消云散的,林师母又是怎么死的。
周煜周耀辉,当年才十几岁,乍听见双亲竟然是仇人,且互相欺骗多年,如何能承受?怪道失踪这么多年也不肯露面,他们还一直以为师兄住在祖籍呢。
周举人在外听得泪流满面:原来如此。只可惜了煜兄弟,那个曾经以父母为傲的少年可还活着?
张杨心中不忍,颤声问道:“师傅,景然师兄……”
周夫子微笑道:“自然不是为师之子。”
张杨和赵耘不知为何,均松了口气。
周夫子闭目歇息了一会才道:“为师提起此事,乃是告诫尔等:世事难料,非常理可度之。以眼前之事来说,为师竟然不能猜度何人所为,亦无法断定其用意,只怕又是一意外也未可知。为师已退出朝堂,明不便插手,暗亦无可相助,此事你二人当仔细思量。子易,尔家中遭逢大难,更需静心筹划才是,岂可慌张暴怒?水静犹明,心静方能辩是非。一味焦躁,迁怒报复,岂非正中他人下怀?”
张杨和赵耘都起身恭敬应下。
周夫子又道:“子易即刻返回治地,拟一奏折向皇上请罪,不可怀侥幸之心。任尔如何遮掩,亦难保不走漏风声,况尔身边各色人都齐备。与其等御史弹劾,不如向皇上坦承此事,自领罪责。此亦是人之常情,皇上不定看在张家遭逢大难的份上,网开一面亦未可知。”
张杨已经平静了好些,躬身应下了。
两人又叮嘱夫子保重身体。
夫子含笑道:“不必挂心。为师来了这清南村,只觉神清气爽,若非这场大火烧心,不定在哪家跟人喝酒呢。只管放心。”
二人又盘桓了一会,方才告辞退出,然后去了赵家商议筹划半天。张杨问得爹娘哥哥无事,菊花病情也好转,遂转回三元县,也未去张家面辞,只托赵耘跟哥哥说一声,免得另生枝节。
赵耘送走了张杨,匆匆来到郑家,找到槐子,跟他说了杨子的事。
杨子回来,槐子本就觉得不妥,这会儿听说他走了,也松了口气。
说完这事,赵耘对张槐道:“走吧,陪我去瞧菊花姐姐。我都回来几天了,还没见着她哩。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菊花姐姐就跟我亲姐姐一样,讲那么多虚礼干啥?”
那架势是非进房去不可了。
张槐瞪了他一眼,想着菊花待他比杨子还亲,确实是不同的,再说,这小子最会耍贫嘴,说些外边的新鲜事,也能让菊花心里爽快些,于是,就带他回房看菊花。
房间里正热闹,石头娘带着儿媳妇汪氏,抱着小孙子,跟何氏菊花说话。赵清也在这,帮菊花号脉后,让她继续吃师傅开的药。
赵耘之妻汪氏高挑身材,浓黑两道秀眉,配上大大的杏眼,和挺直的鼻梁,浑身上下洋溢着青春的健美,跟那些柔弱的闺阁女子不大一样。
尽管说话行事都是一派大家闺秀的模样,但菊花看着她骨碌转的眼睛,总觉得这是个辣妹子,怎么说呢,感觉跟小石头还真是一家人。
正说到赵耘请求皇上让他领这趟差,好公私兼顾,顺便回乡探望父母时,赵耘和张槐就进来了。
赵耘见了菊花欣喜地叫道:“菊花姐姐!”一声未了,腔调都变了,眼睛就有些湿润。
菊花也十分高兴,招呼他坐,又夸他穿上官服有威仪。
一番问候寒暄,赵耘又引着汪氏拜见了槐子,然后又凑到床前仔细地瞧菊花,见她容颜还算好,虽然脸上没有血色,但并未病得形容枯槁,不禁松了口气,方转过头来坐下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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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八章 钱惑人心
赵耘戏谑地问道:“说啥哩?这么热闹。我跟槐子哥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了。媳妇,是不是你最吵?” 
汪氏一听,立即炸了:“赵石头,你咋说话的?我可是一句废话也没说,不信你问菊花姐姐。”因她学这里的土话,却说得半生不熟,听得众人愕然。 
汪氏早听赵耘说过,菊花姐姐从小救过他命的,待他跟亲弟弟差不多,因此她来了这可是一直小心规矩说话的。 
菊花差点笑出声来:这汪氏装了半天淑女,小石头一句话就让她破了功,可见是熟知她禀性,故意逗她的。 
赵耘笑道:“这样才对嘛!你装模作样的坐那,人家还当你不容易亲近哩。还是本色一点好。菊花姐姐不会嫌弃你的。” 
说笑打趣间,菊花方才了解到,这汪氏老爹虽是文官,却是行武出身,是个儒将,汪家的小姐们从小在边疆长大,弓马骑射都娴熟得很,性子也爽利泼辣,与一般闺阁小姐不同。 
“这丫头性子野得很,我要不娶她,怕是难得嫁出去哩。”赵耘对菊花如是说道,惹得汪氏急了眼。 
菊花笑对汪氏道:“弟妹,你还不大了解石头哩,他这是在跟我们显摆,显摆自个娶了好媳妇。要是他觉得你不好了,才不会说这些话哩,他只会不吭声,说不定还不许你出来见人。” 
汪氏听了喜上眉梢,美滋滋地白了赵耘一眼。 
有赵耘小两口说笑,房里热闹不少。 
杨氏便留这一家子吃晌午饭,赵耘忙谢道:“我跟狗蛋说好了,晌午去他家吃饭,婶子就不要张罗了。等过些日子,忙完了那些事,我天天来婶子家吃饭。” 
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汪氏眨巴了下大眼睛,对赵耘道:“那我也去吧。你跟狗蛋大哥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我不得去拜见狗蛋嫂子么!” 
明明很平常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偏偏让人听了发笑。 
赵耘笑道:“你去是去,说话可要软和点,甭吓着人家。” 
汪氏听了立马不依,又跟他吵了起来。 
菊花跟槐子相视一笑,心道石头家日子过得怕是热闹得很。 
又评论一会狗蛋媳妇,说笑一阵。赵清就请众人出去,说菊花姐姐要静养,众人方才都出去了。 
赵耘对汪氏道:“你跟娘先去那边瞧瞧青木嫂子,我还有事儿跟槐子哥哥说。回头去叫你。咱们一块去狗蛋家,他家今儿杀猪哩。” 
汪氏见他肯带自己去,高兴地点头,临去时又对菊花道:“菊花姐姐,等你好些了,我再来瞧你。说些边疆的事儿给你听。”先前菊花听她说北边的风土人情,十分感兴趣。 
菊花含笑应了。 
等人都出去了,槐子笑问赵耘道:“你是不是跟媳妇老杠嘴(抬杠)?” 
赵耘笑眯眯地说道:“这样日子才有趣儿么。” 
他就算当了官,也跟人不一样。从不一板一眼的,常在家操着乡音跟媳妇较劲,闹得家中鸡飞狗跳。汪氏本就是跳脱泼辣的性子,在他的影响下,更加离谱了。 
赵耘说着家中的趣事,槐子和菊花都被他逗得忍俊不禁。 
菊花夸他这媳妇挑得好,在京城那地方居然找到这么个适合自己的人。还真不容易。 
赵耘夸张地叫道:“菊花姐姐可知我是咋娶的她?我可是被逼的。” 
他见菊花一副不相信的神情,就解释道:“她家的姐妹在京城是出名的,可我那会儿还不晓得。国子监那帮权贵纨绔,某日骗我去爬墙偷瞧美人,结果被人发现了。那些家伙们知道她的厉害,老早就跑了,剩我落后一步,被她抓了个正着。骑在我身上揍我,旁边围了一圈人观看。你们说,我清清白白一少年,被她这么非礼,为了清誉,不只好娶她。还能如何?” 
菊花和槐子先是愣了一会,接着大笑起来。 
菊花身子还虚,笑了几声就气喘吁吁,指着这小子道:“你……就说嘴吧!旁人不晓得,我们还不晓得你?你小子就跟泥鳅一样滑,真要跑,咋会跑不掉?我瞧弟妹就是被你算计去了。她家姐妹既然是京城有名的,我怕你到京城第二天就打听到了,还能不知道,哄谁哩?” 
槐子也道:“你那腿脚还比不上国子监那些书生利索,咋说我也是不信的。肯定是你故意磨蹭,落在后边让弟妹抓的。” 
赵耘不以为意,洋洋自得地笑着,把周夫子和汪尚书争吵的话又学了一遍。 
汪尚书大骂赵耘,说他害得自己闺女清誉受损;周夫子说自己弟子才清誉受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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