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芳不自赏全集》第139章


她在马车里默默垂泪,在寝宫中矜持地端坐,在驸马府陪他喝酒看歌舞……真想忘了这些。
全部都忘记。
一点都不剩地忘记!
何侠怔怔看着何肃和王后的尸身,沉重的空气压得他无法再挺直脊梁,承受不住地跪倒在地。
他痛苦地弯腰,将眼睛用手深深掩起。
忘不了,他忘不了。
敬安王府在眼中是一片废墟,大胜之后,无人站在他身边,无人为他高兴,无人为他担忧。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有多么想念耀天。
他以为只是充当取得权力的工具的妻子,怀着他的骨肉哭泣着死去的耀天,原来他一直在深深思念。
在他取得云常王权的刹那,心疼那般强烈,让他完全麻木。
锁。
锁在门上,耀天在哭。
“不不,我不要御医,我要驸马……驸马……”
“快去,找人传唤驸马,要他来……”
“绿衣,我要见他……我不行了,我想见他。快去,他不会不见我的……”
何侠的身躯,剧烈颤抖起来。
锁,锁。
锁在门上。
沉甸甸的锁,锁住另一个空间,锁牢了权势仇恨。
打开它,打开它吧。那不过是一把锁,那不过是一扇木门,里面的,却是他的结发妻子,是他的骨肉。
“打开它!打开那把锁,快,给我砸烂它,砸烂它!”何侠捂着头狂吼,俊美的脸痛苦地扭曲变形。
他已拥有四国,挥手之间便可重现灯烛辉煌,车水马龙,却无力改变这片让心空荡荡的死寂。
所有人,都无情地去了。
家在哪里?
亲人又在哪里?
耀天临死前的声声呼唤,无处不在,迫入耳来。
“开锁……开锁!来人,开锁!”
“驸马爷?驸马爷?”
耳畔传来人声,何侠蓦然抬头,目光犀利。
面前的人小心翼翼窥探他的神色:“驸马爷命属下开什么锁?属下这就去。”
是他的心腹亲兵。
何侠愣愣看着他,渐渐清醒过来,长舒了口气,麻木着站直了身子。目光转到地上,何肃夫妻的尸身已经冷了,血凝在地上。何侠瞅着那片血色,脸上掠过狠色,沉声命道:“杀了他。”
亲兵见了他的神色,一阵心悸,低头看看已经冰冷的何肃,轻声道:“禀驸马爷,这男人已经死了。”
“不,”何侠脸色苍白,瞪着眼睛,冷冷道:“去,把何肃的太子杀了。归乐王族,一个也不许留。”
他眼中精光骇人,亲兵听了命令,不禁愣了愣。何侠去书何肃,答应只要何肃投降自尽,就留他王族两人性命,如今何肃和王后都死了,为何还要杀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太子?
“驸马爷,那归乐太子,您不是说过……”
“我说过什么?”何侠怒喝:“好大的胆子,你敢抗我军令?来人,给我拖下去,重打二十军杖!”命人拖了这名亲兵下去,又连声叫了人来,下令道:“给我去把归乐太子杀了,立即去!我不许何肃的儿子活着。”
他已拥有天下,自己的骨肉却活不成。为何仇人的儿子还能活着?
何肃的儿子早被看管起来,要杀他何难。
很快,派去的士兵回来覆命:“驸马爷,何绍已经杀了。”
何侠听了,并无喜色,只道:“是吗?”在风中静立半晌,转头看看四周的亲兵侍卫,人人都悄悄注视他,眼中多了惊惧之色。
何侠心里一阵难受,轻轻道:“那何肃答应了自尽,临时反悔,居然和王后一同反抗,企图杀我。所以我才杀他儿子。”想起刚才那名靠近他的亲兵,又问:“桐澄呢?”
“禀驸马爷,按驸马爷的将令,拖出去打了二十军杖,正跪在外面等驸马爷发落呢。”
何侠道:“给他上药,让他休息两天,好好疗伤。”
环视四周,敬安王府竟如斯陌生,长叹了一声。
攻击的目标确定为且柔。在原地等了十天后,楚北捷一方的生力军终于到达了。
众将正在军帐内商讨,罗尚忽然兴冲冲地掀开门帘进来:“北漠的华参到了。”
帐中众人都喜道:“快请进来。”
话音未落,华参一身风尘仆仆地跨了进来,他是则尹离任后被若韩提拔上来的年轻将领,虽然经历了周晴大败,但锐气未减,马上颠簸,被灰蒙得一头一脸,眼睛依然神采奕奕。在帐中一扫,目光落在若韩身上:“上将军。”对着若韩一拱手,中气十足道,“接到上将军的密信,末将立即就起程了。北漠士气很旺,每天都不少人偷偷找到我们的秘密募兵处呢。”
“不忙禀报,先来认识一下。”若韩见了自己下属,也很高兴,引他见了各位将领,最后把他带到楚北捷面前:“这位就是镇北王。”
华参看着楚北捷,眼里闪烁着警惕又敬畏的光芒。
楚北捷知道要带领这群昔日是敌人的将领并不容易,对他的目光毫不在意,打量华参片刻,问:“带了多少人马过来?”
华参对于要向楚北捷禀报军情还是感觉古怪,用目光向若韩询问一下,才答道:“在北漠我们的基地里已经聚合了不少人,但想到一路上要避开云常军耳目,只领了一千人过来。虽然大多是没上过战场的新丁,但我敢保证,个个都是好小伙子。”
娉婷早在听见华参来到时,心脏就已怦怦跳个不停。站在楚北捷身边,按捺着心中激动,出声问:“华将军,有没有阳凤的消息?”
华参目光一转,看见一个清秀的女子站在楚北捷身边,虽不是达官贵人身边看惯了的绝美姿色,但气质淡雅,落落大方,立即猜到她是何许人也,有点恭敬地应道:“有,末将已经派人按照姑娘在信上所写的地址,找到了上将军夫人。”娉婷曾助北漠对抗东林,北漠将领对她心理上都比较亲近,华参对她的态度比对楚北捷自然多了。
娉婷急问:“他们都好吗?阳凤看了我给她的信,说了什么没有?”
华参笑道:“上将军夫人说,人各有志,目前她并不打算带着孩子藏进安全的山区,不得不婉拒白姑娘的好意。”
娉婷有点愕然,盯着华参带着笑意的脸,半晌眼睛一亮,低呼道:“天呀,她居然带着孩子到这里来了!”
几十只白鸽同时在心上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向四面八方撒下带着芬芳的喜悦和惊讶。
阳凤来了。对战争深为厌恶,从来只想避开这一切的阳凤,竟然也来了。
孩子们呢?
长笑,我的长笑。
娉婷顿时按捺不住,提脚往帐门去,走到门前,又猛然刹住脚步,转身急走回来,牵着楚北捷的手往外拉。
她向来从容,此刻少有的激动,连楚北捷也摸不着头脑。不过娉婷乖乖将小手送上,楚北捷当然绝不会放开,一边任她牵着,随她急步走出帐门,一边柔声问:“是去接阳凤吗?”一掀帘子,两道人影消失在门帘后。
众将见他们两人竟这样就出了军帐,又是愕然,又不禁羡慕。
华参站在原地,半晌方转头对若韩叹道:“这位白姑娘当真厉害,我原打算卖个关子,只一句就被她猜了出来。”
若韩心情很好,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可惜了,你没亲眼瞧见堪布之战的情景。”
随华参一起到达的人马正在纷纷饮水进食,不少人东一堆西一堆坐在草地上休息。
娉婷拉着楚北捷快步到了营门,第一眼就看见在人群中宛如鹤立鸡群的阳凤,虽面容疲倦,仍不减温柔丽色。
阳凤也早就远远看着娉婷过来了,对娉婷招招手,浅笑道:“娉婷。”
“阳凤。”娉婷惊喜地喊了一声,放开楚北捷,拉起阳凤的双手,紧紧握了。上下打量阳凤,虽没开口,眸子里却荡漾着隐藏不住的激动。两人手拉着手,面对面互看了很久,娉婷才打破沉默,带着责怪的语气叹道:“你真是的,兵者凶器也,应该远避才对,为什么不听我的劝告?这里很危险。”
“你不甘蛰伏,却怎么要别人苟且偷安?我也要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就是来到兵营,亲眼见证这场大乱是怎么被平定的。”阳凤柔和的脸上多了一分坚毅,微笑着道:“我说过,我会亲眼看着夫君的话实现。”
这种坚定的眼神,在失去则尹之前的阳凤身上绝不会看到。
娉婷也不禁微诧,低声道:“那孩子怎么办?”
阳凤未答,一个小小的脑袋忽然从阳凤身后钻出来,露出大大的笑脸:“姨姨!”
“则庆,你又长高了啊。”娉婷爱怜地摸摸他的小头,目光不由到处搜索。
阳凤知道娉婷在找谁,抿唇笑着:“不用找啦,在那边呢。”用指头往娉婷身后一指。
小孩子长得真快,才多久,长笑似乎也高了不少,居然比则庆还要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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