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为谁嫁》第15章


刘妈妈的神色则有些不定,似乎没有料到六姑娘会有这么一说。从前但凡自个的话,主子都深信不疑,哪里还会问这么多?目光端量着面前少女,仍是那张不谙世事的容颊,莫不是脑袋撞了下柜子就真开窍了?
沈嘉芫抬眸,眼神微暗,“妈妈,我有些怀念佟兰和佟蒿了。”
“姑娘想她们了?老奴也想,可惜老夫人做主卖了出去,以前佟兰她们在的时候从未发生过这种事,且最是能替您拿主意的了。若不是当时姑娘昏迷着,许是就能留住她们,唉……现在就算您再去求老夫人,怕是也寻不回来了。”刘妈妈说这话的时候,面色还真有几分思念可惜,垂首叹息不止。
见状,沈嘉芫眯眼沉眸,果然……还想着给自己留分希望,说她这是关心则乱。然而,明知原主那两个“忠婢”都做了些何事,仍表现成这般,哪里是当真心疼自己?
这个乳娘,是不许自己身边留有香薷香蕾,难道是要另外再安置两个如那样性子的婢女进院才觉得安心?
脑海里忍不住想起世子夫人的话,上回望着那新添的两婢便诸多刁难,还曾几番暗示问可要换旁人服侍。沈嘉芫心下沉重,有了个不愿承认的事实。
人与人之间但凡起了疑心,便再不可能毫无嫌隙,且沈嘉芫与蔡氏的母女感情本就不深厚。前世里临死前,她最懊悔的就是遇人不淑、识人不明,今生又岂会再轻易信任任何人?
贵勋门第里的千金,素来要求的皆是与之匹配相符的修养与品行,即便是疼惜儿女,世子夫人的宠爱亦有些过盛。何况,她教养原主同沈嘉蔓的方式大相径庭,同为亲女,哪能这般厚此薄彼?
若站在旁人的角度来说,蔡氏厚待的并非是事事纵容的长女,而是以名媛礼仪严格着的幼女!
然而,这等说法,却又是不通的。
“姑娘、姑娘?”见对方发愣,刘妈妈忍不住出声轻唤,“您是不是还在想佟兰佟蒿?”
沈嘉芫便顺势做思念,颔首应道:“毕竟跟了我那么多年,哪能不想念的?”
刘妈妈趁机便上前揽了揽六姑娘,格外动容地安抚道:“姑娘莫要不开心,妈妈会陪着您的。”
后者轻轻推了推她,无辜的容上尽是纯粹的匪夷,“妈妈,九妹妹私下里问我,说她同我是亲姐妹,为何母亲只疼我而不疼她?我想了半晌,亦不知是何缘故。”
刘妈妈却是笑,故作亲密地抚着对方青丝,“夫人疼爱姑娘,不好吗?”
“自然是好的。”
沈嘉芫答得真切,接着才僵了面色,“不过到底是为什么呢?”专注地望着对方,亦是她内心所不解的,补充再道:“难道是因为七姑姑疼我多点?可是姑姑为何也偏疼爱我?”
“自然是姑娘您生得好,夫人和姑太太才宠您。”
这话,沈嘉芫却是不信的。如沈延伯府这般有身份家族里的女儿,今后必然是成为嫡妻,名门望族的主母,又非那些以色事人的侍妾,所要求的是贤惠多过容貌,刘妈妈显然又在误导自己。
于是,沈嘉芫故作恼意,别嘴不悦道:“妈妈骗我!”语气里颇有几分任性。
“姑娘,何必要追究这些呢,夫人宠你疼你是在乎你。”刘妈妈觉得眼前的少女又恢复成了从前天真易哄的人儿,见对方赌气不看自己,咧嘴笑着无奈解释道:“姑娘想知道,奴婢告知您就是。”
虽知对方所言必然虚言,沈嘉芫仍旧很期待殷切地望着对方。
“姑娘,可知夫人为何总不喜欢您和大夫人与三姑娘往来?”
见对方摇头,刘妈妈自答道:“这都十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咱们夫人还是三夫人,她怀着您的时候与大夫人闹了矛盾,而老夫人、二夫人都向着长房,以致于那阵子夫人成日都郁郁寡欢,最后身形都瘦了圈,姑娘您明明是足月了出世的,但自幼就亏损着体虚,大夫说是先天不足。”话至此,还面带心疼,“这些年来,老夫人自觉当初偏心,对姑娘您是有愧意的,否则怎的就偏偏疼您?”
沈嘉芫颔首,“也是因为这个,母亲才如此疼我?”
刘妈妈向来均是替蔡氏着想的,自然应承着续道:“夫人最担心的便是您生病,将您捧在手心里不舍得给丝毫委屈,这就难免冷落了九姑娘。”
沈嘉芫却总觉得这其中没这般简单,然而对沈府不了解,根本猜不到其他解释,也就将信将疑地点了头。
“妈妈说这些,可不是要挑拨您同九姑娘的姐妹感情,只是要让姑娘记着夫人是真爱您,下回莫要再说她不疼你的话了。”刘妈妈劝着,最终还添道:“姑娘自个也能想想,您中意安世子,违背了姑太太和老夫人的意思,夫人还不是都替您担着?她总跟奴婢们念叨,这院子里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您。”
沈嘉芫有些腻烦这类虚假逢迎的话,才启唇欲打断对方,外面便响起了婢子的传话,“姑娘,老夫人吩咐白薇姐姐过来接您过去。”
她还不等回话,旁边的刘妈妈就主动替她接了话,跟着转首神色严肃道:“姑娘,老夫人肯定是要问今儿府里传言的事,您定要趁着这个机会驱了香薷香蕾那两个乱嚼舌根、坏心肠的小蹄子。”
正文 第十三章 舍情换信任
颐寿堂的院门处植了两棵万年青,葱郁盎然,在春风中挺拔依旧。毡帘外的婢子在见到六姑娘等人进庭,忙上前行礼相迎,恭敬且讨好地笑道:“六姑娘来啦,老夫人都催了好几回呢。”咧着嘴角,不似提醒,更多的却似谄媚。
沈嘉芫识得眼前人,唤作白芨,亦是颐寿堂内的一等婢女。察对方如此殷切,难免多瞧了几眼,心中诧异:竟是她亲自候在门口?
浅笑着应声转进屋内,朝正坐的老夫人请安后隔着炕几坐下,伸手接过葛妈妈奉来的茶盏,沈嘉芫满目乖巧尤似忐忑的望着对方。老夫人身着茶褐色的蝙蝠如意纹褙子,额前碎发拢在深蓝镶祖母绿的抹额下,神情和煦,整个人于精炼中透着股平和温慈。
“芫儿,今日是在你四婶婶处用的午膳?”
沈嘉芫忙放下了茶盏,颔首应道:“回祖母,是的。”似乎觉得回答太过简单,复添道:“清早四婶遣银花过来让孙女过去吃点心,凑见八妹妹在那,便一起用了膳食。”
老夫人面上保持着笑容,“芫儿跟婶婶妹妹亲近,祖母听了心中甚慰。”
闻者的面上就有了丝讪意,颇不好意思地接道:“孙女今后定多与姐妹们往来。”
虽说在沈宅里生活的时间还不长,然从周边的点点滴滴中亦能推敲出原主的性子,我行我素不愿同人迁就。这样的脾性说的稍好听些称作高傲,自认高人一等,然说得难听便是孤僻。
沈嘉芫觉得,这具身躯除了容貌稍出色了些,平素得长辈过度的欢喜宠爱,着实没有其他骄傲的资本。再联想到原主过去的名声,配上她对安家世子毫不遮掩的情愫,这种女子便是最不受大家望族待见的那类。
轻浮、欠端庄!
试问谁会选这样的女子做媳妇?
“芫儿真是同从前大不一样了。”老夫人伸手握过她的纤手,捏在掌心语气悠长道:“身为女儿身,最忌讳的就是恃宠而骄。祖母素日宠你不代表就赞同你的行为,过去你多有出格,祖母训诫说你,其实都是为了你好。”
对方言辞诚恳,沈嘉芫闻之乍觉心暖,点头应道:“孙女明白。”
“前阵儿你躺在清涵院,我为何只遣葛妈妈过去探你而非亲自去?”老夫人询问见对方表情僵硬,径自接道:“祖母想你明白,在安襄侯府里,你错了!有些事再追究于事无补,然你犯下了错,那便是错,不是说你姑姑不指责你,就能不记在心上。”
沈嘉芫的神色微有复杂,如若沈延伯府当真参与了安襄侯府的计划,那原主当日的行为,便是当真坏了大事,亦影响了沈家的利益。安沐阳失了自己那样有用的棋子,于他们家的亏损有多大,她不是料不到。
毕竟,若非原主“坏事”,任性地跑出来教自己看出端倪,这时候安襄侯府早就拿到那封可以制将军于死地的“证据”。德隆帝的宠将新贵倒台,于那些如雨后春笋、扶摇直上的寒门文士官僚间均是个暗警,朝堂的政权便依旧掌在这些世袭贵勋的家族里。
沈嘉芫曾推敲过身为继室的安沈氏在安家会面对如何为难的处境,娘家侄女打乱了那般严重的计划,压力肯定很大。然而,直到现在,她所表现出来的除了安抚,便是维护,丝毫没有指责。
若非老夫人此刻说这话,她当真以为慕婉无关紧要,即便身亡,于他们的计划均不存在丝毫影响。
老夫人却不知沈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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