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第30章


上面琵瑟一响,船夫也来了精神:“这肯定是一品红,她的嗓子删最好,调门儿起的比别人都高。”
巫真骇笑:“你连这都懂啊?”
“嘿,她从十一岁开始上船唱,我就在下头听啦,听的多了就知道了,过门儿一响就知道是谁。姑娘们拿手的曲子都不一样,还有位步步娇,她一切伴奏的家什都不要,只敲着小鼓点儿唱,唱得那叫一个脆亮。”
我心中有些恻然,十一岁就上船卖唱卖笑讨生活,大概唱不到二十就要下船了。
可下船之后,也许会更糟。
这种时候我不会说什么煞风景的话,天色暗下来,我们这船舱里只一盏小油灯,微弱的火苗在夜风里微微晃动。巫真把她买的糖花生和小面果子拿出来摊在小桌上头。
我捏了一粒花生没吃,大船上面一品红宛转莺沥地唱起曲来。
曲子里唱的是花好月圆,湖上水波轻响,长长垂下的柳枝拂在头顶的蓬盖上,说不出的凄清。
想来大船上定然是热闹不堪的,未必有人认真听曲。
巫真托着腮,看着是在侧耳倾听,可是眼神有点飘,不知在想什么。
船舱里地方窄,文飞虽然坐得远一些,中间隔着也就一尺远。
互相……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虽然是在客途中,他却没象一般人似的不讲究,头上,身上,离得近了还是闻到一股清新的皂角味儿——还有点淡淡的墨香。
巫真轻敲着桌沿打拍子,轻声说:“在水上听歌果然不一样,在山里听歌,那声音敞亮。在水上听,这声音柔婉。。。。。。”
“那是人家唱歌的人本来声音就柔和婉转。”
巫真坚持:“就是不一样。”
远远地又有乐声近了,听着曲子新巧欢快,倒让人精神一振。船夫更是激动:“来了来了。”
“什么来了?”
“打擂台的来了。”他见我们不明白,就兴致勃勃地解说:“这一船是桃家巷的船,桃家巷的大姐就是一品红,在我们茂城那是数一数二的。这又来的是另一家,是惠秋坊的,那家的妈妈很是下了力气,栽培了好几个姑娘。像伶月儿,小海棠,还有一个柳娥,那都是亮堂堂的好嗓子啊。。。。。。这两家常打擂台,各有绝活儿,只要一遇上,那可够热闹的。”
巫真打趣他:“你老人家光知道她们嗓子好,就不知道她们长得怎么样?”
船夫认真地说:“真不知道。要说她们每一个,只要开口我就听得出谁是谁。可是这长相么。。。。。。嘿嘿,我一穷摇船的哪有福见着她们的长相好不好。”
这说的也是。歌声能白听到,可是姑娘却不能白看到。
“不过,倒有人见过。也是我们船行里的,那一回是有客人坐船经过这儿,听着船上有人唱歌,就也应和了一曲,引得船上的姑娘出来见了面,据说那都跟仙女儿似的。。。。。。”船老大瞅一瞅巫真,又飞快地看了我一眼,“不过我觉得,那肯定没有两位姑娘这么。。。。。。。这么。。。。。。。”
文飞微微一笑,把话岔开:“听曲子吧。”这船夫拿歌女来同我们比,当然是极失礼。文飞岔开话,巫真倒也没为这个计较。
果然这惠秋坊的船一来,更加热闹了,两船上你一曲,我一曲,越唱越是热闹,乐得我们这里听白曲的高兴。忽然旁边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好,我先是一愣,接着便反应过来这肯定不止我们一条船的人在这儿听白戏,船夫一拍脑门儿:“糟啦,那边船上会来赶人的。走走走,咱们走吧。这什么人啊,听就听吧,还叫什么好儿啊,还当自己是花钱的大爷哪。”
巫真推了我一把:“她们唱的也就这样,不如你唱得好听呢。”
船夫拔了篙,我们的船缓缓地从树荫底下滑了出去。
“巫宁,你也唱一曲呗。”
我用手护着摇摇不稳的烛火,另一双手也伸了过来。
文飞在烛光下朝我微笑。
“唱吧,我也想听。”
“好,不过要借你的笛子一用。”
“好。”
他的笛子随身带着的,便取了出来。
我仰起头,想了一想词,轻声唱:“煌煌明月光,夜夜思故乡。”
巫真和着我的调子,一起唱:“茫茫天地远,凄凄遥相望。”
巫真的嗓音比我要清亮,歌声仿佛展开了翅膀的水鸟,轻灵地从水面上掠过。远处那鼓乐丝竹声渐渐低了下去,文飞的笛声响起,婉转相和。只听过了第一段,他便能跟得上我们的歌声。
夜晚的湖面上沉静安谧,歌声、笛声,还有桨片打水声,规律地、柔和地交织在一起,让人觉得心中安定。
隔着烛光,文飞的目光温柔地看着我。他的目光,和我的目光,像两条线,试探着,期冀着,缓缓接近、触碰、交缠在一起,紧紧相系。
有什么东西,低沉而缓慢地,从他的双眼中铺展出来,缓缓地,朝我涌过来。像是暮春时浅浅的花香,夏季微醺的风,又像是秋夜里淡淡的酒香。。。。。。
心底深处,随着这目光缓缓地萌发生长起来一些莫名的情绪。也许是本来就有的,现在恰好苏醒了。也许是本来没有的,现在刚刚发生。
我觉得心跳得极快,怦怦,怦怦地响。一时间竟然怕旁人听到了——可这声音,这世上,只有自己能听得到。
也许,还有另一人,也听得到。就如同我觉得在这一刻我看懂了他。
同样,他在这一刻,也应该看懂了我。
巫真轻声说:“将来咱们再来,再到这湖上来泛舟,听曲。”
我看了一眼文飞,他缓缓放下笛子,说:“好啊。”
我莫名地觉得有些伤感,却说不出原因来:“那就一言为定,只是不知道那时候我们都会变成什么样的人了。”
“恩,还用说?一定是有名的侠客,侠女了。”巫真咯咯笑,不当心一下子将油灯碰翻了,船舱里顿时一团漆黑。文飞也在黑暗中笑出声来。
这像是一场梦,又如一幕戏,只是戏中的人——是自己。
当时只顾沉醉,无论如何不会想到,日后会怎么样。
当时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青春年少,花前月下,心第一次为别人跳动。。。。。。眼前的一切又像四散的水珠一样散得干干净净,每滴水珠带走了一片颜色。
湖水声与歌声的余韵还在耳畔,可是那段梦境已经结束了。
我迷迷糊糊的,分不清身在何处。
有人喊我的名字:“巫宁,有人送了信来。”
我放下笔站了起来,巫真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满脸是笑,冲我挤眉弄眼:“猜猜是谁的信?”
“快给我,别耽误了事。”
“要误也不在这一时。”她把信往身后一藏:“没有点好处,这信可不能白给你。”
“你想要什么好处啊?”
巫真想了想,忽然一指我的手腕:“你这根云仙丝送给我吧。”
我摸了下手腕,抬头看她:“好啊,那一样换一样,把信给我吧。”
她说了句:“当真?”果然伸手过来,我指尖轻弹,红线一端飞了出去,在她腕上连点了三下,她手指一软,信脱手滑落,珠子在空中划出一道莹白的光弧,卷住了信缩回来,我将信抓住,朝巫真一笑:“多谢你啦。”
巫真悻悻的捧着那只手腕:“你就会算计我。”
我顾不上和她说话,低头看信。
信封上只写着“巫宁亲缄”,字迹瘦削而有风骨。
我的心莫名的跳得快了一拍,转过身去,才将信拆开。第三十二章 问情二
巫真探头问:“信上写什么?”
我把信纸折起来,朝她一笑:“没写什么。文飞说他哥哥要成亲了。”
“哦?”巫真十分好奇,眼睛圆溜溜的,看来也很想看看那信上写的什么。我到布局的她这样很过分,山里没有什么新鲜事,每天除了练功就是看书,她闷得很。
“那,咱们去不去?”
我犹豫了一下,我当然想去。
涂家庄一别,已经七八个月了,虽然有书信往来,但是从我们这里送封信道文飞手中来回也得大半个月。我有时候写着字,或是看着书的时候,都难免出神,忍不住去想他这个时候在做些什么。即使我将此时此刻的想法心情,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写下来送给他,等他看到,中间已经间隔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我想见他,想看到他的样子,想听到他的声音……
但是父亲不会允许我们随意出门,文飞——他有他的难处,也没办法来探望。
“我去和父亲说一说,或许父亲会答应。”
巫真想了想,小声说:“咱们跟衣服好好说,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京城呢,再说,不是听说下个月便有一个什么论道之会……”
“嗯,父亲接了帖子了,邀他去观礼。”
“是啊。那会儿衣服也不在家,咱们要是快去快回……”
呃?巫真打的是这个主意?父亲同意自然好,不同意的话,就趁他出门时我们偷溜?
我自然想见文飞,可是没料到巫真对于出门?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