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格》第21章


叶靖是个好脾气,笑眯眯地:“小里子,过来见见甘栾。”
小里子见到甘栾,“天呐天呐”嚎叫几声,围着他转一圈就往回跑,甘栾指自己的脸,脸给他摆上点无措。看叶靖,叶靖老神在在,看叶里,这小子奔逃的背影像一颗流星,转眼就不见了。
叶里重新出现时,轰隆隆地拖着一个行李箱,远远看着,像个黑色小火车头在追着一撮轻飘飘的羽毛。他换了一套衣服,米色外套敞开着,里头是件一字领海魂衫,领口与锁骨平行。九分裤和帆布鞋搭配,露出一截瘦瘦的脚脖子,全身清爽。不明金属物都不见了(除了嘴和耳),小里子头发软软,神情漾漾,整体减龄十岁,可以直接抱着阿姨的大腿,伸出头傻乎乎地问怪叔叔“你是谁为什么要给我吃糖”了(阿姨:你又是shei啊!)。
眼前的人有一双淡眸,被光照得澈亮,空气里撩出几缕柑橘味。一抹柑橘清香的、一阵风似的小叶里。他朝甘栾眨眨淡如湖泊的双眼,说:“请问我可以帮你理发吗?”
叶靖:“难道你不应该先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叶里。”他伸出手:“我的志愿,是当一名侦探!”
叶靖淡淡的话从风中飘过来:“不用理他,上车吧,走。”
叶里蹲下来抱着箱子:“明明是你叫我来协助他查案,为什么不让我表现得专业一点!”
“你陪着他就可以了。比起你的脑子,我更中意他的脑子。况且……”叶靖弯下腰,指尖上挑,与叶里的下颚线垂直,叶里微微抬头,叶靖的黑发破碎在风中,与银灰一起丝丝缕缕:“你会露陷的,亲爱的。”
叶里打掉叶靖的爪子:“直男禁止调戏GAY!”
他们上车,叶里坐后座,手圈上驾驶员的脖子:“你简直罪无可赦,诅咒你娶不到老婆。”
甘栾咬碎一颗糖:“什么!叶靖不是GAY?!”
“咳咳……”叶里放开叶靖,挪到中间,又开始盯着甘栾的……头发。叶靖的声音从隙缝里穿过来:“我看起来很弯吗?”
叶里缩回去了,一边说:“一般,也就像曜城那样弯吧。”
“不,不是。”甘栾解释:“假如有两条路,一条花园小径,一条骷髅爬蛇,你呢,”他正色道:“看着就像是会选择骷髅爬蛇的那种人。”
叶靖:“你是想说我是受虐狂吗?”
甘栾:“是这个逻辑?”
叶靖:“那你是用什么逻辑判断我是骷髅派的。”甘栾崩溃:“不要那么认真好吗!”叶靖看了眼后座:“天天吃金属的才是骷髅派。把你的唇钉和耳钉拿掉,不然我不会吻你的。”
叶里又开始掐叶靖:“直男撩GAY!罪该万死!当斩立决!挫骨扬灰!”
“我看不到路了……”那一瞬间,甘栾与叶靖眼神交汇,意识到他们都把叶里当成小朋友。
“那你要结婚生子吗?”甘栾想象力在这一刻死了。
获得自由的叶靖耸耸肩:“我不能断言这种事,因为我连今天的晚饭都不能预见。”
叶里说:我的唇钉很闪耀,那是我的爱。我的耳钉很尖锐,那更是我的爱。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日光折到他脸上,下唇的小太阳似乎活着,随着言语发光,而右耳的月牙沉在阴影里,如同在害羞在闪躲。
甘栾问他,为什么是太阳月亮,一直是太阳月亮吗。叶里说:“是的。为了表达我对爸爸的爱!”豪言壮语拍胸脯。甘栾半开玩笑地问叶靖:“小明的老板是个帅GAY?”
“不。”叶靖看着前路,嘴角平成一条线,忽然改变了语气:“我要说的是,伙计,那位老先生只是个满口翻译腔的糟老头子。”后座的人直打滚,巴掌啪啪:“真像!真像!我爱你!”
雅罗米尔旗下产业众多,其中,有名为“雅罗米尔小屋”的甜品连锁店,还有叫“克萨维尔的梦”(注5)的玩具品牌。后者有自由定制服务,甘栾曾被带到那里,半强迫性。
接待人员像名幼教,循循善诱:“您心中是怎么想的,只要说出来,我们都能为您实现。”许愿似的。甘栾垂着眼:“一个笼子,要带锁,里头一具死尸。”那是他第一次刺激小姑妈,他不爱被强迫,而小姑妈像针对打结头发似的,梳理他很多次。最后甘栾真的得到一只软绵绵的笼子,栓有棉花爱心小锁,里头住了位闭眼祈祷的天使。天使仰面躺着,从栏杆缝能窥得他的安详表情和柔软发丝。那对翅膀栩栩如生,甘栾曾在地上捡到羽毛,好似天使活着,还会麻烦地脱毛。啊,宠物一样,像个被他牢牢握住,只认他一个主人的宠物。虽然开头不情愿,过程略诡异,但他意外喜欢这个结局。
小明老板的八卦,叶靖后来断断续续说过,像讲故事,仿佛那个糟老头子是出离于世之人,如同书页正反面的字,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他说着他的故事,但并不想承认那个人真实存在。除了翻译腔,他只额外给过一个评价:“那个老头子,很可怕……能够彻底颠覆自身的,都是可怕人。”
雅罗米尔小屋第一家门市店开张那天,小明老板失去了妻与子,他落在正面,妻儿先行去了反面。他在正面,想活成反面的样子,就彻底变了。自那之后,雅罗米尔的糖果新出一个系列,他就会新养一个情人,名讳肯定和那个新出的系列名相关,他总用昵称称呼她们,比如出“地狱一季”的时候,他的小宝贝叫“小一一”,小宝贝的宝贝狗叫“季风”,给小宝贝准备的公寓,对不起,叫“地狱”。如果他要去见小一一,就会对助理说:“今晚我在地狱过夜。”……他一直没再决定新的亲人,无论是妻子还是孩子。直到了克萨维尔开始做梦,也就是玩具品牌成立时,他收养了叶里。
将叶里搓成尾巴,给甘栾接上后,叶靖便与他们分道扬镳,各自行事。二人被丢到“克萨维尔的梦”总店门口,临走时,叶靖问还有什么要交代的,甘栾说:越快越好。叶靖扬扬纸筒,塞进怀里,升上车窗滑出去了。
总店排场大,门店连起来像街一样长。店门口彩色瓷砖铺地,亮得像水面,风同新落的树叶偶尔出现。不远处有一排长椅,长椅边分散着家长,偶尔礼貌性闲聊,小孩子们在彩色里游,家长们各不相干地放着风筝娃,远了便往回拉一拉:回来,回来。
叶里看着各位风筝发起呆,甘栾发现手机只有几条新的垃圾短信。忽然有人在后面说话了:“这是少爷的朋友?”出现一位毕恭毕敬的店员。叶里马上说嗨,然后搭着甘栾的肩:“这我大哥!”店员从善如流:“好的,小少爷。”又对甘栾憨笑:“下午好,大少爷。”甘栾惊呆了。
“有什么吩咐吗,还是随便看看。”
“我们来定做玩具吧!我送你一套!”说完拉着甘栾往里冲,甘栾连“我要玩具干什么”都没空说,叶里这个小火车头就呜呜带着他开进VIP接待室。“克萨维尔的梦”是个神奇地方,甘栾每次来得不情愿,想法倒很实诚地蹭蹭往上,如同温度计遇到火。幼教店员的台词一如往昔:“您心中是怎么想的,只要说出来,我们都能为您实现。”这句话有魔力,甘栾垂着眼:“彩虹。”
“我们可以设计的更丰富些,如果您允许我们给您一个惊喜的话。”
叶里在捣腾他的行李箱,甘栾摇摇头:“不是,你可以记一下。我不需要惊喜。材质要很软的毛绒制品,像这个,”他拿起一旁的小蘑菇玩偶,轻轻一捏,蘑菇缩在掌心,放开,又回弹到原位。“是彩虹的颜色,不是彩虹。做成……卷心菜。从小到大,一样一种颜色,共七个。七个卷心菜。”他等着幼教店员做记录,一手支脸,一手指尖优美地在桌面画圈,视线随他的缓慢合眼时不时切换,一会指尖,一会店员。幼教店员打错好几个字,不由得坐直身子,清清嗓子:“还有吗?”
“要能剥开,和真正的卷心菜构造一样,可以吗?”
幼教不再是幼教,这位店员像是对调成畏缩的幼儿,答得结结巴巴:“应、应该没问题。”
甘栾点点头:“谢谢。最大的那颗要和真的卷心菜颜色一样,其他颜色你们看着办吧,一共七个,请尽量做到还原。”
“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店员椅子扭了扭,快要坐不住,甘栾却说:“我还需要一个,有一些变化,请再记一下,嗯,这个得单独包装……”
……
等店员再次想站起时,叶里又冲过来,抱着甘栾脖子:“还有我的!”店员跟要断气似的,“呃……”,胸脯一起又伏:“您请说。”
“做一个人形玩偶……”叶里描述半天,又拿手机发了张照片给店员,最后他说:“我要他是蘑菇头。”甘栾听着听着:“……是叶靖吗?”叶里嘻嘻笑,摸着耳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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