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格》第29章


“不堪一击。”
这是塔顶的声音,像远古巨兽的轰鸣。
那个声音便是宣判:“逃避,已不被容许。”
结束了,光与碎片顷刻间蒸发。他只剩自己,他只能看到自己了。他看到左手臂的伤痕,看到它们新旧交错,如同历史的滚轮碾过。伤疤拥有记忆,以新掩盖旧,但伤痕堆积。伤痕是杀不死的,过去是杀不死的。
“既然你让他睡了,这就是仅剩的机会,把你的虚空物尽其用。”
他扶着手臂,他苛刻那些伤疤,他站起来。有一只眼睁开了,面对他,如同巨兽的独眼,金黄色,菱形瞳孔,剧烈收缩着。紧盯着他,像是穿过伤痕,游进他的血管里。他感觉自己□□,冰寒的视线令人毛骨悚然。身周全是粗糙的呼吸,无数书籍,作为塔的壁垒,灌注了生命,它们起伏着,伺机待发。
然后,在一片黑暗中,那些书都睁开了独眼。
窥探与怒视满墙。
他□□。
“我原本不想叫醒你。我记得你上车时说了一句‘我一夜没睡’。”
一丝光割进眼,甘栾伸手遮住,刺眼的感觉没了,但手臂感到一阵剧痛。
“后来我看你在抠你那手,还出血了。”是叶里在开车,现在是正中午,日光正得意。叶里戴着墨镜,看不出眼神:“我又觉得还是得叫醒你,但又没必要叫。”
“疼吧?”叶里说:“要我这样我得哭,我就猜你能疼醒。”
“你是智障吧!”实际上甘栾是吓醒的,那堆涌上他的眼睛简直恶心。不过,他真的无法理解,看到一个被噩梦困住,并且无意识自残的人,竟然有人会觉得没必要叫醒。让他自己疼醒,这是什么残酷道理?
“疼。特疼,我脑壳疼。”甘栾敲敲脑子:“小叶里,你跟甘岚一样,总是给我诸多启示。是你们让我明白,智障和疯子都影响世界和平。我希望你下次直接叫醒我,谢谢。”
叶里毫无愧疚:“我想让你睡一会嘛。对了,你为什么一夜没睡?”
“请问你……”在发现自己住的地方长满眼睛后,你还能安稳地睡着?但他忍住了,没说出来。如果叶里给他回答能,他可能会直接掐死这个无辜的生命。一切忍辱负重的闭嘴都是为了世界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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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虽然甘栾很想当场抓来那群鸟人,让他们生吞摄像头,但他痛定思痛,也忍住了——不是为了世界和平,这是战争的礼炮,现在还不能点。他把麻袋交给叶里:“保管好。”又说:“我之前让你办的事,有什么消息了吗。”
叶里耸耸肩:“其实你,突然要我找他,我也没头绪。哎哟,他叫什么名字,我忘了。”
“叫边优。”甘栾按着太阳穴:“你知道叶靖怎么跟我夸你的吗?”
“智商超群长得好看直男见了都想弯的小可爱?”
“他说你的脑子我能将就一用。”他漫不经心揉着叶里的头顶:“那么我现在应该拿它怎么办?把它撬开,倒出那堆肥料去浇菜吗?”
“我错了。”叶里正襟危坐:“他叫边优,他爸是你妈妈的哥哥,所以他是你表哥。纪城大学三年级,和你同系,网球社社长,人帅又温柔,桃花无数,涵盖男女。重点是,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是Gay而你全然不知,直到有一天……” 甘栾看了叶里一眼。 “我错了。”叶里双手规规矩矩摆好,舌头飞速涂了下唇钉:“重点是现在他人在哪里。”
“这件事先放一放吧。”
“嗯?”
“最近的事情,叶靖都告诉你了吧。”
“嗯嗯。”
“那你不如用脑子想一想,现在的重点是什么。再说出废话就去当化肥。”
“是啊,我的志愿,是当一名侦探。”叶里握着小拳头:“所以,我们的调查重点应该是甘骁!”
所有的事都和那个死去的人有关,甘骁就像兀自沉湖的铅块,身上栓着几串锁链,牵扯四面八方,周围的人都要遭殃。证实了甘骁仅仅是个唱白脸的,他与小叔叔过去的统一战线便全部覆灭,像扯掉电影幕布一样简单,真相的光束反照放映机,虚假的影像就此俱灭。连同过去曾假想的、隐蔽的心安处。
甘骁的痣是假的,姓是假的,对甘栾的维护也是假的。他常年监视甘栾,定期发送整理好的影像给甘显、甘绪。他拆了那些摄像头,但甘骁已经死了,所以这件事可能不会那么快被察觉。这样正好,他喜欢偷偷收集□□,在那些人熟睡时点炸——每个被逼急的人都会显出恐怖分子的天赋。
叶里拨了拨刘海,再抬头,就像换了一张脸:“你要知道甘骁的事,我倒不是没有,只是不完全。”他不笑了,他的唇钉耳钉像刻在身上的军章。甘栾在他面前坐下来,让他继续说。
“甘骁就像个全身涂满胶水的裸奔人士,当我听完那些事情,我是这样想的。”叶里靠上椅背,歪着嘴笑:“他漏洞百出,在你们中间裸奔,不管是关于谁的事情,都粘有他身上黏糊糊的胶水。”
甘栾:“哼,裸奔。”说完这句,他手中的卷心菜也撕得只剩一根杆了。
叶里色迷迷地摸上那根杆,手上的动作令甘栾不忍直视。但是叶里说:“对了,虽然甘岚这个人的来源目前不可考,不过他近几年的行踪,因为甘骁,可是一目了然。”
闻言,甘栾蓦然抬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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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栾与叶里在路上,从出门到现在,他的手机一直都是通话中:甘岚。还有GPS定位,那个点稍微移动远了,就会报警。
叶里说:“你这样,有多久了……”
“什么?”甘栾听着耳机里的翻书声,心里偷偷安稳一小块,脸上未露:“这功能不是你帮我弄的?”
“不是。我是说,没有人提醒过你……”
甘栾知道他要说什么,便说:“没有人那样认为过。”除了他自己。
叶里怜惜道:“我知道,当一件事已经无可救药,那么就没人会提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甘栾扶着他发疼的脑壳:“一见面就要亲人,还肖想观察他人私生活的人,到底是用什么心境去同情别人是变态的。”
“啊一个变态就不能同情另一个变态吗!”叶里大言不惭:“同志情。各位同志之间相互关照的友情。和你我之间的变态情无甚区别!只要不是报复社会,所有感情都是平等的,因为无一例外——恋尸癖和异性恋分泌的都是多巴胺。”
甘栾想:话筒好像开着,现在关可还来得及?
他虚弱地说:“……这颗菜要是跑了我会很难办,所有事情。”
“只要你让我睡在你身边,我是不会跑的。”耳机说话了,说着不可理喻的胡话:“刚刚你睡着了,是不是,那种呼吸声……”
“嗯咳。”甘岚,一个打电话会减龄的神奇少年,用他十岁的声音说道:“太性感了。”
甘栾阻止叶里继续发表他的无畏宣言,他对耳机说:“书看完了?卷子做了?”
甘岚气若游丝地“嗯”了一声。甘栾知道他不满,可是不把甘岚关着,怎么想都不安全。如此,这货刚刚说的话肯定是故意挑衅,他便宽宏大量地无视吧。甘栾说:“我回去会检查。”
“噢。”有气无力,明显敷衍。
甘栾略有无奈。他们今天的目的地“不适宜”甘岚同去,不然他是会把甘岚栓在身边的。老宅里有个铁笼子,是甘骁曾用来关狗的,有次甘岚路过它,某一瞬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当时,甘栾假装没看到。现在好用了,他说:“我回去的时候,如果你没把那些东西学完,我想想,就买个铁笼子吧。”一直偷听的叶里“嗷”了一声,不知想哪去了。甘栾继续说:“能装进一个人的大小……”
电话挂断了。
五分钟后。甘栾戳着捏碎的屏幕,戳着GPS地图上那个小点点,恨不得能隔空发功:“你竟然挂我电话。”电话刚通,他远离椅子的背部才靠回去:“谁允许你挂我电话。”
“没办法,”我们甘岚充满“童稚”的声音从听筒传来:“你的声音太性感了。”
……
甘栾:我想骂人。但是坐我旁边的是变态,跟我打电话的是疯子。骂人没办法获得任何救赎。
在把话筒静音前,甘栾说:“等着受死吧。”
行人两三只,厚叶无人扫,远空格外长。偶有飞车呼啸而过,整条街都要抖一抖——甘栾又一次来到那条阴魂不散的后街。车轮碾过堆积的树叶,发出细碎的脆裂声,叶里把车熄火,一副谈话架势:“我来过一趟。”他指窗外:“这里有条隐蔽的小路,非常适合暗中调查。”讲到“暗中调查”时,大侦探小叶里的双眼正义地亮了亮。
甘栾却在想,他与这条街怕是有什么前世纠葛。他在这里遭遇了各种生平第一次,第一次被抢劫,第一次闲着无聊逗歹徒,第一次在路边捡到“弟弟”……前两条可以叫自作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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