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格》第70章


里的气氛更浓,流光循回,彩灯如龙,夜的街道就是被那珠光宝气盛宠的公主。
一路走来,甘岚看到的,便是那“盛宠之下的公主”的白日景象。晨风新鲜,车窗开着,外头往里送风,里头往外送惊叹,“哇”声一片,跟载了只青蛙似的。这只青蛙还特别挑剔,一下子“哇……好丑”,一下子“哇……这还能看吗”,要么就是“哇,这老板是不想做生意了吧”,或者“哇……哇……哇”哇不出个所以然来。沉默了会,甘岚突然问:“今天你过生日,难不成……这是整个城市都在为你庆生?”
甘栾“咔”地一下把车停了:“咱不去玩了,先带你去医院,”端一副正经模样,再转头,品赏完甘岚没有血色但瞬息万变的脸,才继续说:“治治你的妄想症吧。”讲毕,甘岚脸上的表情瞬又落回去了,也就是生无可恋面无表情。甘栾心中舒坦,神清气爽,仿佛新的一天这才正式开始:他是日渐捉弄成瘾了。甘岚下巴搁窗沿,留个后脑勺以示抗议:“哼……我的病治好了你怎么办。”
“放个666响的礼炮庆祝一下……?登报发表,普天同庆……?还是给你买一整年的网络头条,写上‘热烈庆祝甘岚同志大脑发育回归正常,长势喜人’,怎么样……?”
“哥哥,”甘岚忽然凑近了,阴影遂至,他的面容半明半暗,昏然模糊,像是开口了,又像没有,眼瞳凝落暗红,似远海般深无所见,但如恣蔓,盘错交缠,紧抓其心,共同坠落。语缓声轻,字如珠玉,他的话语像是用呼吸传递:“我爱你。”他们呼吸交错。一时间,窗外的车流声,喧哗人声,节日庆典的乐曲声,远远的礼炮声,像是瞬间都收拢而去,连车内的电台都失了音,他们像在真空。静无所静。街旁林立的高楼遽然倒塌,碎裂于无声中;高架桥坍塌,一部部车辆砸落,毁灭迭起,于无声中;平路开绽深坑,人群坠落,张皇于无声中;整个城市万劫不复,前路夷为废墟,浓烟茫茫。满地遗落的枯叶复又染绿,疯狂地向上逃离,生长回枝头。长回去,全部都长回去。他们的车破开废墟,开出一条生路,碾碎全部阻碍物。树叶疯长,城楼倾圮,江山覆灭;他就载着甘岚,逃离。如同那些树叶。
耳膜突突跳着,甘栾听到自己在说话,他说:
“你说什么?”
城市喧哗随着他的声音复现,幻觉消失,他们的车仍停在路边,电台信号突然变差,杂音吵起来,加重了耳膜的鼓动。甘栾伸手将它关了,静下间,甘岚的声音回来了:“我说:不怎么样。”与先时的低微相去甚远,声音清亮,同那个被掐掉的电台主持的声线颇为相像。
“不是这句,是前面那句。”
“嗯?”甘岚眨了眨黑亮亮的眸子,似有疑惑,但还是复述到:“我说:……我的病治好了你怎么办。”
“没有别的了?”
就在这时,窗外起了很响的骚动,是常人无法忽略的程度。甘岚闻声转头:“哇……”又物种突变成青蛙了。甘栾也下意识看过去,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可甘岚半个身子快探出去了:“那是……”看了眼时间,甘栾将他按回座,绑上安全带,升上窗:“坐稳。”
“哎别关别关!我还没看清楚呢!”
“不早了,没时间给你闲看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要加速了。”
甘岚瘫回座椅,没说话。他们过了两个红绿灯,甘栾忽然叹气,甘岚跟着说:“晚上回来还会经过这里吗?”甘栾把话咽回去,看了他一眼:“不一定。”甘岚望着窗外:“那可不可以再绕过来呢。”甘栾把车子转到掉头道,等待的间隙伸手掐住甘岚的后颈晃了晃:“那么想去看看?”甘岚垂下眼,点点头。甘栾简直想掐死这个装乖的小无赖。这家伙一卖委屈眼尾就泛红,看看,看看,这可怜相:无赖已经很难收拾了,可怕的是无赖还是个影帝。难怪他纪城无情第一人老在这种不可貌相的小豆丁面前掉链子。这一瞬间,甘栾是认栽的。他是深思熟虑过的:偶尔让一让小屁孩这种事,无伤大雅。
车辆停回原处,在甘栾看来,这是让他产生幻觉的地方,他颇觉阴影,不甚自在。他下车道:“走近去看?”甘岚欢呼一声,立即奔过去:脱缰的野狗不要面子。要面子那位虽然很嫌弃,倒是跟很紧,就是抱怨不停:“稳重稳重!瞎稀奇什么,要什么不能给你买。”
甘岚向往的不过是家点心店,甘栾实在看不出特别的地方,仅仅是招牌涂得花哨而已,可甘岚看得如痴如醉。他跟着走近,发现画面有起伏,原来那招牌并非全是画作,图中的物什元素有部分是实物,嵌入背景,成为一体,一时也分不清哪些是画哪些是真实的。整个招牌描绘了另一种世界,在蔚蓝底色的衬托下,仿若缓缓自水面浮起的一瞬;似是正与当前世界交错、互融。
一眼望去,那副招牌描绘了一座天平亟待倾斜的前景。天平立在悬崖边缘,左边托盘悬于深渊之上,微微颤动,底座下不断坠落碎石,右边托盘暂时安全,朝着一片荒芜的黄土,眼界内,只有一棵枯树。日头高烈,打磨精致的黄铜天平微敛一层金属光泽,这一刻,它是平衡的。它的底座像一个沙漏型的杯子,开口上小下大,金色,杯口描着深深浅浅的纹路,也许是一种不能辨识的古老文字;或许叫它“圣杯”更为恰当。整个画面中,金色圣杯一共七个,所盛物什有所不同。作为底座的圣杯盛着一座微型城堡,中央一座高塔,尖尖的塔顶恰做了天平的指针,此刻不偏不倚,指向正中。指针的顶端蹲着一只恶魔,脚爪如勾,紧抓针头,黑色骨翼张开,佝偻身子,手中把玩圣杯;它在狞笑。那对着黄土的托盘正中稳稳摆着一个圣杯,插着几束成熟的麦穗,微微垂下;在它脚边,还倒下一个杯子,杯中有一朵浓烈的玫瑰,将落未落,悬于杯沿,几片橙红花瓣破碎在空中;一顶皇冠藏在两个杯子后面,尽管阴影厚重,但皇冠缀满了宝石与珍珠,华美光润,居深而照远,不可磨灭。这顶皇冠没有圣杯衬托,是画面中唯一如此的。天平的横梁上缠绕着一只深绿色的蛇,朝深渊方向爬行而去,蛇尾勾着一个圣杯,蛇头弯下,口衔白布一角,似在争夺。与蛇争夺白布的,是个披着白布的人形虚影;像那种只用一层白布罩在头上的寒酸幽灵。深渊之上的托盘并排摆着两个圣杯,有一个空空如也,还有一个的杯沿就坐着那个白布虚影。虚影枯瘦的脚腕晃荡在空中,腕骨之下放纵深深的阴影,白布罩着他的全部,只有手脚透露。他指尖紧捉布边,誓要与袭来之蛇争夺那块白布的主权,他们的争夺使得托盘行将倾落。似乎他们即是使这座天平亟待偏斜的威胁。
神神叨叨的诡异气氛……他纪城不解风情第一人自然看不懂,不过没关系,他只是个陪跑的。甘栾戳了戳甘岚:“看好了没,真不行你拍个照,回车上慢慢欣赏。”
“我最近明白了一个道理,”甘岚的脸颇为严肃,甘栾只好迎合气氛不讲话。
甘岚说:“不是所有喜欢的东西都能得到。”甘栾:可不是么,等等,最近才明白这道理那你以前是怎么过的……他没问。
“一些触不及的……只要深深记住,将TA好好印在心底就够了。”说完,他看向甘栾,停住。甘栾:“所以?”甘岚点点头,一本正经:“所以就不拍照了。”甘栾……甘栾呢?甘栾气绝身亡了。
挂着诡异招牌的点心店店名叫“SACRIFICE”,甘栾心里直嘀咕:献祭?谁会给自家店起这么不祥的名字?这里的点心怕不是有毒……吃完灵魂升天肉身献祭什么的。却听甘岚喃喃道:“以梦换梦……”便恍恍惚惚地飘进店了。甘栾呆在门口,打电话给叶靖:“叶老板。”叶靖就没输过:“甘少爷。”纪城无情第一人自认很无情,但吃不消身边的人都是面厚心黑的无赖流子,所以这回合又是他输了,还是叶老板不要脸。甘栾道:“二少爷看中一个店。”叶靖马上道:“买买买。”甘栾:“行,地址发你。”挂了电话,他又在门口拍了几张照片给叶靖传过去,之后不提。
方向标都进店了,曾经豪言过“因为你就是计划”的某人也不好再迟疑,只能继续跟进。他随甘岚进店,发现反而店内比较清净,门口看热闹的太多了,虽说他帽子墨镜口罩武装齐全,可一个人待在人群中,总是令他不适的。
可能献祭仪式要求场子大,店内非常宽敞。“……休息日……我们以梦换梦的活动……”场地正中的圆形小平台上,一名身着制服的店员正在讲解,声音传得不很远,许是知道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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