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寒》第68章


亲人,每个人都焦急万分,但却都沉默着,静静企盼着家人的回归。
当曙光完全笼罩草原,远处终于出现了一小队人影。等待的人们开始骚动,一个个翘首远望。人影逐渐靠近,走在最前面的是阿鲁台的马,见到我们,阿鲁台发出一声欢呼,策马奔了过来。就在同一匹马上,阿鲁台的身后坐着另一个人,这个人满身血污,头发蓬乱,手里还抓着一大块毛茸茸血乎乎的东西。待马儿跑近,这个血人竟龇牙冲我一笑。
我一颗心几乎冲破喉咙,这个人,不是云雪岸是谁!阿鲁台和云雪岸刚一下马,我已迫不及待地跑了过去,完全忘了周围还聚满了人,一头便扎进了云雪岸的怀中。云雪岸尴尬地张开双臂,笑眯眯地一边让一边道:“脏,脏,我这身上臭哄哄的……”
阿鲁台过去拥抱了秋月和儿子,兴奋道:“遇见了狼群,我们损失了几匹马,不过好在人都没事,云兄可是我们的勇士,他一人杀了头狼!”
我一楞,立刻想起那块毛茸茸的动心,连打了两个寒噤:“这个东西就是,就是……”
“嗯!我把它的皮剥下来了!”云雪岸抹了一把脸,高兴地举起狼皮。
我皱着鼻子跳到碧落身后,不敢再接近一步。村民们倒欢呼起来,将云雪岸一下抛至空中,有几个草原的姑娘已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满眼流淌着钦羡。
突然间一块大石落地,我只觉得无比轻松,远远地看着云雪岸,竟发觉只要他好他在,其他的什么都不再重要了。没有打扰这一刻的欢腾,我与碧落悄悄地回了屋子。
不一会儿,秋月也抱着孩子回了来,满心欢喜地为男人们做饭。我心情沉静地帮着一起忙活,也许是尘埃落定的缘故,竟不想说话,只觉得一片的轻松澄明。
秋月一边麻利地做事,一边找个各式的话题,最多的还是关于云雪岸:“这下云公子可出了名,杀了头狼便是草原的勇士,听阿鲁台说,那头狼已经害了好几条人命,还常常袭击我们的羊群,早就有人想杀了它了。不知云公子会不会将狼皮送给哪位姑娘,我看已经好些未嫁的姑娘在打听他了。”
“那个东西为什么要送给姑娘家?”我皱着眉头问道,仿佛那股腥臭味又袭了来。
“云公子是不是第一次杀狼?”
“应该是吧……”我想了想,江宁城内应该是见不到狼的。
“那就是了,一般来说勇士会把自己第一次打到的狼皮送给自己最心爱的姑娘,不过我看出来了,云公子的狼皮一定是送给姑娘的。”秋月笑吟吟地瞅了我一眼。
一时间我竟被瞅的有些紧张,急忙随便找了个话题岔了开去。回到屋内稍坐了一会儿,便听见有人叩门。
开门一看,原来是梳洗过后的云雪岸,如往常一般腼腆的笑,手背在后边,象藏了什么物什。
“你怎么样?”他没头没脑地问。
“不怎么样。”心想着一夜的担忧,几乎掏空心内全部,于是没好气地答他。
“瞧你,又耍什么小孩脾气,担心坏了吧?”云雪岸不以为然,“有礼物送你,笑一笑?”说着就将背后那硕大一块黑色茸茸的东西递到我面前。
我骇地往后跳了一大步,捂着鼻子直摇头。云雪岸却笑呵呵地将狼皮向我面前凑:“不臭了不臭了,我已经刷洗过了,不信你闻闻?”
试探着去摸了摸这块兽皮,竟已不象之前那样恐惧,便伸手接了过来:“为什么送给我?”
云雪岸一楞,随即傻傻地答道:“我,我想不到还可以送给谁。”
我抿嘴偷笑:“谁说想不到,门外有好些塔塔尔的姑娘想要这块狼皮呢!”
“可我不认识她们哪。”云雪岸一脸无辜地回应。
我把脚一跺,扯住云雪岸:“走!我带你去认识她们!”说着就要向外走。云雪岸这才急了,一边挣脱一边后退:
“哎哎!怕了你了,我可不送给她们,我只想送给你……”
“为什么?”我不依不饶,“别再说你只认识我。”
云雪岸低下头去:“我……说不出来,只记得遭遇到狼的时候不希望你有事,后来杀掉狼后又怕你等得心急,就快马加鞭地回来了,再然后,听阿鲁台他们说这里有一个习俗……”
“别说了。”心内早已翻腾如海,声音却温情万千,我上前捂住云雪岸的嘴,“别说了,云呆呆,我都懂……谢谢你。”
云雪岸也阳光般地笑了,略带俏皮地问道:“那就是接受了?你打算怎么谢我呀?”
略一沉吟,也许情不自禁,我踮起脚尖迅速在云雪岸的颊边轻吻了一下。瞬时间,云雪岸的脸红成了柿子,舌头也打了结:“我……你……我出去看看,看他们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说着便麋鹿一般地跳出门去。
我也傻在了原地,楞楞地看着他。云雪岸跑了几步又突然顿住,转过身来冲着我用右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然后向前伸出,拇指、食指、小拇指伸直,中指、无名指蜷拢,然后又指向我。
我在讶异间立刻反应过来,掩饰不了的开心爬了满脸:“什么?我看不明白!”
云雪岸象个孩子般的,惟恐我听不清一般:“我是说,我——喜——欢——你!”
“什么?你能不能大声点?”
“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啊!”有多久了,都没有见过云雪岸如此开怀,一刹那,我甚至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塞外早晨,所有的心情仿佛都尘埃落定。
第六十五章 示情
“好了好了!老远的地方就听见了。”不知从哪个旮旯里钻出了阿鲁台和他的妻子秋月,正咯咯的笑个不停,连碧落也红着脸捂住嘴偷乐。云雪岸“嘿嘿”笑着,跑过去搭着阿鲁台的肩膀,硬是拉了走。
吃过早饭,见门外堆了满满的雪,在阳光之下十分耀眼,当下起了孩童之心,便与秋月的幼子一同打起了雪仗,秋月笑吟吟地看着我们,一副满足的表情。不一会儿,碧落与云雪岸也加入了我们,四个人玩的兴头十足。那小孩儿快活地“啊啊”叫着,一双小小的足在雪地里深深浅浅地踏着,一不留神脚下没有站稳,便扑倒在地面上,身上装着许多小玩意的布袋也散了开来。
我与云雪岸急忙上前扶起他,碧落则低着头帮他收拾散落在地面的东西,小孩儿喜爱的东西真实匪疑所思,有小木棍,不起眼的砂石,破布头……突然间,碧落楞住了,收拾的手停在一件物什上,我和云雪岸有些诧异地望过去,那东西翠绿剔透,正是一枚青竹叶。
屋内静的落针可闻,阿鲁台没有说谎的习惯,在沉默许久之后,终于开了口:
“没错,我是青竹帮的人,村里还有几个也是。我去过江南,也见过少主您,所以这回在村头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说?”我有些急,也有些不是滋味。
云雪岸示意我不要怪责,坐在那里继续等阿鲁台的解释。阿鲁台轻叹了口气,搂过秋月和幼子,满目的复杂牵挂:
“不是我不想说,只是自从娶了秋月又有了孩子后,突然就不明白整日里打打杀杀是为了什么,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不觉得,可一旦成了亲便想着安定下来,原来这命并不是只属于自个儿的,人有了牵挂真的什么都不一样了。如今在着塞外,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虽无金银大富却乐得其所,于是我便隐藏了下来。后来得知老帮主出了事,一度也想重出江湖替老帮主报仇,可一看到他二人的脸……”阿鲁台怜惜地抚摸着秋月与儿子道,“还有那一村善良的村民,我实在做不到……”
云雪岸听完,没有立即说话,过了半晌才道:“带我去看看他们的生活吧。”
阿鲁台点点头站起身来:“好,不过他们这会儿应该都不在家,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这座山坡并不高,即使在雪天里也花费了不多力气便登了顶。站在山顶上却可看见相当辽远的一块范围。山下有几处羊群,阿鲁台指着其中一处说:“那是布依,也是帮内的弟兄,后来娶妻生子后便淡出了。少帮主请看,他的妻儿来给他送饭了。”
我顺着阿鲁台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塔塔尔族打扮的女子领着两个孩童向男人走去,虽然听不见声音,却仍能感受到那种和暖的幸福,一时间竟看的有些痴了,本是人世间最简单的境界,却也是最难得的,以至于千百年来人人都在追求的幸福感,其实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晚饭之后,便见不着云雪岸的影子,找了半天才在屋后的空地上见到他。云雪岸独自坐在那里默不吭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甚至我走到他面前都没有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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