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上东君信》第34章


东年收拾好后,轻手轻脚走进来,看到花信卿闭着眼睛躺着,呼吸均匀,以为他睡着了,便自己抱着小腿,坐在一边看着他的脸。
花信卿长得相当英俊,属于第一眼就很难让人移开眼睛那种。如果非要用些词来形容的话,东年近几年所看的那些野史里面形容男子的词,像什么“眉如墨裁,面如敷粉,猿臂蜂腰”一类的词,用在花信卿身上都不以为过。花信卿的眉毛很浓很黑很亮,鼻梁很高很挺,唇角紧抿着,虽然闭着眼睛,受了重伤,但丝毫无损于他属于男人的那种英气与……艳丽。
一个男人,居然让她想到“艳丽”这个词,但他却又丝毫不显得女气。
野史里所写的那些男子到底能英俊到何种程度,东年仔细看过花信卿的长相后,总算是有所体会。
虽然她与花信卿昨天便相遇,还共过患难,可直到现在,她才真正认真观察着花信卿。
正打量间,花信卿突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眼里的光并不逼人,但也丝毫不容人轻视,东年第一反应竟是脑中又跳出野史上的“星眸薄唇”一词,既而才想到自己正与一个年轻男子对视,脸上不由微微一红,忙转头装作不经意地错开了眼睛。
花信卿微微张口,吐出了几个字。
东年正勉力镇定,没听清他的话,不由转头问道:“什么?”一对上他的眼睛,不知怎么脸又有些红了。
花信卿似没注意东年的表情,将刚刚的话重新说了一遍:“直觉蜂,江湖秘宝。”
东年吃惊地张大了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看花信卿的表情,似乎也是经过了一番挣扎才告诉她这些,不过一旦开了口,他就顺理成章地接了下去:“若是真的想远离是非,以后就不要再让别的任何人知道你有直觉蜂的事,永远不要再提。不然,……早晚会惹祸上身。”
东年虽然并不怎么明白他这番话里的真实含意,但至少明白花信卿是好心警告她,有心想多问两句,可看他的脸色,她又觉得自己还是闭嘴的好。
花信卿道:“小姑娘姓东?”
东年点点头。
“向东百里……我早该想到了。”花信卿轻轻道。
东年“啊?”了一声,不明所以。
“你家中可还有兄弟姐妹?”花信卿却似无意地转开了话题。
“还有个妹妹。”虽然花信卿是江湖中人,她也直觉要远离这些人为好,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认定花信卿不会害她。
“没有兄弟?”
东年摇摇头:“没有。”
花信卿吐了口气,半晌不语。
“花公子……武功很高吧?”东年纯是想打破这种沉默的气氛。虽然她来到这里了,人也见到了,药也服过了,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想离开这。
花信卿淡淡一笑:“一般。”
“那天和花公子在一起的是公子的师妹?”
“嗯,她是我师父的女儿。”花信卿很耐心。
“那个小男孩呢?”
花信卿一顿,没说话。
东年见他没回答,心知他定是不想回答,便又转开了话题:“花公子的师妹很漂亮。”
“你也一样。”
花信卿这句不知是恭维还是实话,东年听了居然脸又微微红了起来,心跳也有点加快。
“我师妹是我师父的女儿。我师父……姓铁。”花信卿道。
面对有问必答而且答得还比问得多的花信卿,东年的心居然有些乱了。
她自己知道,花信卿完全不必要回答这些问题,现在他却答了,而她隐约觉得,花信卿似乎是想通过这些回答向她透露点什么信息。
一些他不想明说但又想让对方体会到的信息。
东年有点发窘地左右看看,傻笑几声道:“这姓不错。”说完差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我到这里来,完全是食宝的指引。若是神锅不想现世,我也只当是无意路过。”花信卿缓缓道。
东年又“啊?”了一声。她总觉得花信卿的话里有自己不懂的东西,可他就是不明明白白说出来。
“没事。如果小姑娘回家晚了,令尊令堂以及几位前辈问起的话,小姑娘将这些话代为转达就是。”花信卿忽地转了口风。
东年迷惑地眨眨眼睛:“几位前辈?”
她怎么越来越不明白花信卿的意思了?
“我大伯从来不管我们姐妹的事。”
“大伯?”
东年点头:“是啊。我大伯是这里的县令。”
花信卿一怔,忽地笑了起来,只是这一笑便牵动了他腹部的伤口,所以刚刚扯个笑容出来,他就捂住了腹部,脸上表情相当扭曲。
东年忙站起来冲过去:“你没事吧?伤口裂了?”
花信卿摇了摇手,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道:“没事。只是,以前就听说这里的县令姓东,没想到居然是你大伯。……确实,东在百家姓中,也不算什么大姓吧。”
“你认得我大伯?”东年也顾不得再用“公子”一类的敬语了。
花信卿道:“没见过。不认得。只是……没想到。”
东年只觉得他的话越来越难懂,有心想多问几句,但看他脸色有些疲惫,只得道:“你先多休息一下吧,要不要再给我几样方子,我照样帮你抓药?”说着仔细看了看他的脸,“比如说退热的药?”
花信卿指了指竹箱,道:“里面那本书,你拿来给我罢。”
东年看看他,道:“你先歇会吧,如果只是记方子,我把整本书背下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花信卿想了想才道:“我倒是忘了东姑娘记心甚好了。”
东年也没回话,转身从箱里将药书拿了出来,索性将上面的方子从头到尾全背了下来,不仅是内服的,还有外敷的,外伤的,内伤的等等。
药书并不厚,再加上每个方子对应什么病症具体什么表征都解说得很详细,所以整本书算下来也不过数十张药方,东年将方子内容和对应的病症记了,将书合上时,也不过刚小半个时辰的时间。
花信卿在东年背药书的时间里,仍旧闭目躺着休息。在东年将书放回去时,他才睁眼看了她一会儿,眼里有些惊异:“这便记下来了么?不知道东姑娘记下来的东西可以坚持多久?”
东年想了想,道:“我几年前看过的野史,现在仍能背得出来。不过,这大概也是因为我比较喜欢看那种奇奇怪怪的书罢。如果单是这种药方或者诗书一类比较枯燥的东西,记下来后如果不常回忆的话,大概也就能记得一年左右罢?”
花信卿道:“能坚持这么久,已经世所罕见。至少我还从未见过在这方面可与姑娘比肩的人。”
东年脸又微微一红:“公子先休息一会儿吧,我出去另照单子买些药,顺便再买些吃食进来。今天倒是我疏忽了,没想到这一层。有点点护着,公子也不必担心。”
“点点?”
“啊……我倒是忘了。点点是我养的那只小蜂的名字。”
“哦。……姑娘好心,在下心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姑娘还是……莫要来了。”
东年不解地看着花信卿,他的眼神中满是坚定。
“公子是担心我引起无极宫人的注意么?怕连累了我?”
花信卿垂了眼睛,半晌才道:“有些事情,得来不容易。东姑娘,如果你真的想来,就将刚刚我跟你说过的那番话讲给令尊令堂听,若他们想说,自会告诉你。这些话出自我口中,大概不太好。”
东年微微偏头,忽道:“花公子,说真的,今天你和我说的那些话,大多奇怪得很。很多我都听不懂,我也想到或许你并不是说给我一个人听,大概是想借我的口讲给某些人罢?但我不觉得这和我来照顾你有什么冲突。不是么?”
花信卿轻轻叹了口气,道:“东姑娘……。”
东年第一次打断他的话,固执道:“花公子,你刚刚的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为我们好。可是,让于我有大恩却身受重伤的你就这样扔在这里不管不顾,我自己的良心过不去,而且,我相信,我爹娘知道了也会怪我。所以,你不用再劝我,就算你觉得……觉得我不知好歹,也由得你。”说着转身就走,背影匆匆,更像是落荒而逃。
微动心东年断念
东年靠着直觉蜂的指引,安全去县里买了另外一些药材以及数日的干粮。虽然加起来大包小包份量不轻,但她这几年坚持习武,身子骨健壮了不少,拿这些东西倒也绰绰有余。
花信卿听着外面东年去而复来,看着她进来将药包和干粮都放在桌上,从渐渐又飘进来的药味也知道她定又开始在煎另一服药,心底微微有些迷惘。
东年在照顾他这个重伤之人,他知道。可像她这种人,不是更应该在知晓他的身份后离得远远的以期不会惹祸上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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