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上东君信》第50章


花信卿现了身,上去帮忙。
东年似乎知道他会回来一般,也没理他,只松了手让他去做。
花信卿推完椅子,转身想等东年开口说些什么,自己好把话题引到她的病情上。他的心里现在还惦着自己此行的目的,是要帮师门解决一场灭门之难。
东年并不理他,椅子沐浴在阳光中后,她就坐到椅子上,闲闲地晒着太阳。至于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花信卿仍旧捉摸不透。
“那个……东姑娘……。”站了一会儿,见东年仍没有开口的意思,他只得出了声。
东年睁开眼睛,并不看他,声音也很平静柔和:“花公子有事?”
“我刚刚去了令妹处,也知道了东姑娘的病情以及原因。那天不辞而别,其实是不想连累姑娘,而且我师门还有重要事情要处理,不得不归。”他倒也没说假话,只是隐瞒了另一些东西没有说而已。
东年点点头:“我知道。你耽在这万县,不过就是因为身上有伤。伤势好转,自然会走,这很正常,也不必向我解释什么。”她的脸上并没什么异样,说出的话相当平和,不论是语气还是内容。
“不过不管怎么样,此事我还是有过失之处。在令妹处得知东姑娘居然得了痨病,在下心里也有些惶恐。关于此病,在下虽然医术并不通透,但以前一位老友也曾生过此病,而且后来还痊愈了。当时在下有幸在那老友身边一段时间,对于此病的疗法亦有些心得,姑娘的病,在下多少应能帮上些忙。只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在下治愈姑娘的病后,姑娘可以一施援手,应了在下先前所托之事。”花信卿心里这么想,便这么说了出来。虽然心里觉得有点不对,可哪里不对,他又说不清。
东年听了他的话后,猛地站了起来。
“花公子,当初我救你照顾你之时,可是冒着生命危险。那时,小女子可有提什么条件么?”她的声音微微颤抖。
花信卿一怔,隐约感觉到了哪里不对,但仍旧说不出来。
东年只觉得心在疼,疼过之后,便是一点点的心灰意冷。她实在不想再看到花信卿,转身就进了房门,重新把门关紧。
花信卿站在院子里,眉头紧蹙,似乎在想一个难以解答的问题,一语不发。
东年在房里呆得久了,觉得心里仍旧气闷。算算晚饭时间也过了,想来外面那些人已经将晚饭放在了大门外,但她不觉得饿,也不想出房门,最后索性早早上了床,但翻来翻去地睡不着。
外面,花信卿一直没有声息,想来应该已经走了。
东年从床上坐起来。
这段感情,就这么结束,也挺好。
原本她就想得清楚,与他不可能会有什么结果,所以一直停在原地始终没有向前迈出一步。
白日里他的提议,更是说明自己的一切都是在痴心妄想。
他说,他可以救她。但是,条件是,他要帮她背那本书。
虽然他原话不是如此,可话里隐含的含意就是这样。
原来,她与他,最终不过一场交易,一个条件。
仅此而已。
这么看来,就连默默喜欢他,其实也不过是奢望。
花信卿在意的,永远不是自己。
就连一点点在意,都没有。
该死心了吧?不是么?东年看着自己紧握的手心,想大笑出声。
这样一直在黑暗中坐着,默默地想,默默地发呆。慢慢地,房中的景物又在她视线中从朦胧到清晰,东年这才发现,一夜居然已经过去,已经第二天了。
自己居然坐了一夜。
花信卿想来早就走了吧?
东年下了床,穿好鞋子,开房门去了院中。
果然院中空空,哪有半个人影。
东年也不在意,从大门下的缝隙里端过一早下人们就放在那里的清水,进房中洗漱完毕,擦净了脸,又换了身衣服,梳好了头发。
擦脸时,东年还在想,花信卿大概以为自己不肯帮他背书是因为自己在赌气吧?确实,她是有些赌气的成份。只是,另一个原因则是,她大概根本活不了三五年那么久,若自己记下了书的内容但却早早死掉,qǐζǔü以他对那本书的重视程度,怕是更糟。不过他后来在得知她病情的情况下居然来和她谈条件,那种举动言语确实伤了她的心。
“不过,”东年想,“若今日他再来,还是答应他罢。只当是在帮个朋友好了。”
将木梳放在台上,东年端起洗脸水,出了房门,将脸盆如以前一般放在大门的缝隙处,便转身又进了屋。
想通了一些事情后,东年觉得现在称得上是神清气爽。早点还没送过来,她虽然前一天的晚餐也没有吃,但并不觉得太饿,回屋里拿了本书后便又返了院中。
若是花信卿会来,自己还是在院中多呆些时间的好,免得错过,或者他在叫自己时,被院外守着的小厮发觉。
拿着书刚刚走出房门,便听到花信卿的声音:“东姑娘。”
东年四周看看,却没看到人,正在奇怪,又听到另一声:“东姑娘。”这下听清了,声音似乎是从头上方传来的。
东年讶异向上看去,就看到花信卿正正地坐在她的屋顶之上,脸上的神色很复杂。
“花公子?”东年吃惊道,脑中一个想法一闪而过:他不是从昨天一直坐到现在吧?
花信卿见东年看到他,便从房上下来。他脸上的神色比昨天柔和许多,似乎还多了一些让人说不清的东西:“我昨天晚上冒昧在这里守了一夜。”
东年道:“花公子放心,你的事我身体好些会帮你办的,昨天是小女子置气,还望花公子见谅。”
花信卿温柔道:“东姑娘,我昨天想事情想了一夜,想得很明白。现在等你出来,其实只是想告诉你,让你这段时间将养好身体,我会将药方留下,然后回家求我父母来你家提亲。”
东年见到与昨日几乎判若两人的花信卿,又听到他这番让她震骇莫名的言语,愣住了。
遭拒绝信卿迷惑
最初的震骇吃惊过去之后,东年的心里慢慢涌上了一种难言的滋味。
花信卿怎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既然说出来,就说明他果真是明白自己那点小心思的吧?
为了让自己安心背书,他居然连婚姻一事都抛出来做筹码了?
这件事,对他来说就那么重要?
或者说,自己这个人,对他而言就那么不重要?
那种难言的滋味,最终变成了愤怒与被羞辱的感觉。
“花公子,小女子在你眼中,就这么随便么?或许这本书对你而言意义确实重大,可是在小女子眼中,婚姻更是大事。你这话,着实侮辱了两个人。”虽然愤怒,她的脸仍旧勉力维持着平静,可是眼中的愤怒花信卿却一眼就能看出。
花信卿很奇怪。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番话怎么引起面前这个小姑娘这么大的情绪。
她喜欢自己,他知道。
但是他并不十分清楚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所以在竹林之中,他才会不告而别,是为了淡了东年的情,也是为了让自己今后少些纠葛。
只是在回到山上之后,他发现自己居然时常想着这个只相处不过数日的小姑娘。
或许,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有所动心么?
要说最开始,他还不明白自己心思的话,昨天晚上在屋顶上这一夜,他却渐渐明白了。
屋里,东年一度拼命咳着,剧烈程度让他觉得她会不会把心肺都咳出来。痨病确实如此,他知道。当初他那个朋友得了此病后,也时常如此。那时他只有关心,这一夜他的心却随着她的咳嗽而上上下下。她的咳声似变成了一只有形的大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心脏,让他越来越心疼。
听得久了,他仰望满天的繁星,忽然问自己:如果这个小姑娘就这样离开人世,自己到底会是什么心情?只是咳声,他尚且如此心痛;若她离开,自己会痛到何种程度。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的心突然似被人剜了一下。
花信卿抚着胸,低头苦笑。
果然,自己真正动心了么?
于不知不觉之中?
治痨病之法,他虽然知道,可那种方法却只能用于同性或夫妻之间。
那么,娶了她,可好?家里那边,阻力有多大,可想而知。但如果眼睁睁看她离开人世,自己果真办不到。
在东年的撕心裂肺般的咳声中,花信卿暗暗对自己道:“那就娶了她罢。纵然家里人会激烈反对,但只要自己一直坚持不动摇,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不是么?”
一想通这件事,花信卿的心里陡然如放下一块巨石,整个人都轻松起来。他甚至想着,自己会如何同家里人据理力争,以后与东年大婚之后,会和她如何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或许他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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