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冠子》第81章


这二人走后,婉月的身子突然间仿佛轻了下来,重重落在了椅子上,满屋耀目的红色,此时仿佛都变得扎眼起来,令她一阵头疼。
兰陵和鹤敬前来拜会婉月之事很快便被睿王知道了,他心急火燎地一刻也没有停,急匆匆地便冲到了婉月的屋中。
什么也不说,只是紧紧将她拥入了怀中,牢牢地抱紧,他真怕晚了一刻,她便会变了主意。
“他们……他们也太过分了!在我那儿唠叨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来找你?”
婉月拍了拍他宽实的后背,柔声道:“王爷,他们也是为你好,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他闻言放开了婉月,那对星眸绞住了她的视线,“你要我听他们的劝,不与你成亲?”
“他们说的都在理……”
“都是歪理!”睿王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杨守中又如何?他自己的女儿做下这等丑事,还敢兴师问罪?再说他这个人最是要面子,如今我沧平已定,他怎会贸然而动?就算他真的和廖迁打来了那又如何,我中原兵力强盛,又有这么多文臣武将,难道还真会输给他们?”
“那若是将来,旁人诟病你娶了一个寡妇……”
“婉月,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旁人怎么说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妻子,只要我无愧于天下人,就足够了!”
他深情地凝视着她的眼眸,一字一顿地说道:“这一世我不怕烽火连天,不怕马革裹尸,唯一怕的就是好不容易寻着你,又失了你……”
这番深情又有谁能抵挡?他来任他来,刀枪剑戟,她便与他一起来挡;流言蜚语,她便与他一起来承受。
她早说过,同生共死,这四个字虽简单,却是一份任谁也拆散不去的忠贞。
婉月将头轻轻靠在睿王的肩上,轻声道:“王爷,此生能嫁与你为妻,是我之幸事。”
夜渐渐深了,明日便是婚礼之期,婉月不敢久留睿王,便催着他赶忙回去歇息。才没走多久,又听见一阵清幽的敲门声,婉月一边走去开门一边微嗔着:“又有何事,等到明天再说不成么?”
打开门来,婉月却惊了一惊,门外那人冷冷笑道:“等到明日再说,恐怕太迟了。”
虽在睿王府住了这么久,但婉月与她从未打过交道,今日深夜来访,不知又有何事,如今她的地位虽不如前,但婉月还是恭敬的拜了一拜,将德沁夫人迎进了屋中。
禁受了如此变故,又丧了爱儿的德沁夫人如今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眼角刻进了深深的皱纹,她的凄绝哀痛,全都写在了脸上,令人看来心内也是一阵唏嘘。
“你明日便要嫁给王爷了?”原来她也是为了这件事而来,婉月怔了一怔点了点头。
“难道夫人也是来劝我的?”
德沁夫人摇了摇头:“这与我何干?”她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种鬼魅的笑意,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笺交给婉月道:“当日王爷反攻沧平的时候,子汶将这封信交给了我,说若是他和萱玉有何不测,便要我将它交给你。”
信?
婉月疑惑地接了过来,望着德沁夫人,不知她此举何意。
她轻轻拍了拍婉月的手道:“你先看看这封信,也许死去的子汶,有什么事想要告诉你……”
大婚之日,府内一片喜庆热闹。睿王府里挂满了红色的绸缎,门外爆竹声声,虽然此次睿王娶亲并未向前次那般昭告天下,前来的宾客只有自己下属的亲信将士,但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的睿王看起来神采奕奕,风度飒飒,俊朗非凡。他平日虽在下属面前冷峻沉静,不苟言笑,但今日却难得绽开了笑颜。
兰陵、鹤敬见劝不得他们,虽心中暗自叹气苦恼,但见睿王这般高兴,也只能作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他是主上尚且如此自得,他们又何必庸人自扰,操这份心呢?因此也都笑着向睿王恭贺。
拜堂的地方是在凌云阁内,今日的喜堂悬灯结彩,装点得花团锦簇。申时一刻,吉时已届,堂外爆竹连声鸣响。睿王站在喜堂正中,等着新娘子的前来。
丝竹声声,可是外面却仍空无一人,又等了片刻,还是未见婉月的人影。睿王脸上的笑容不由微敛,四周也窃窃私语。
睿王唤过靖宣到身边,问道:“人呢?怎么还没来?”
靖宣嗫嚅道:“想是新娘子还没准备好……”
婉月并非一个没有分寸之人,新婚吉时如此重要,她怎么会晚到?
“王爷,小人去幽客居看看。”靖宣飞一般地奔了出去。
然而,时间渐渐地过去,门外依旧毫无动静。
原本热闹的喜堂顿时一片寂静,连刚才交着耳语的人也安静了下来,整座屋子里是静得沉重的气氛。
睿王的脸色越来越凝重,最后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冲出了喜堂,朝幽客居走去。
走进幽客居的院内,只见婉月的房门紧闭,屋外书瑾、靖宣和小六跪在地上哭着求婉月开门。
“出什么事了?”睿王一见这个情形,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连说话的声音都不由颤了起来。
“王爷,夫人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内,不肯出来,连门都不开,我们……我们都奈何不了……”书瑾呜咽着。
脚步忽然沉重了起来,睿王惴惴地走向门前,敲了敲门:“婉月,你可在里面?”
里面是一阵沉寂,他抬起微微放下的手,又想再敲,门却突然打开了。
眼前的婉月并未换上大红喜袍,而是一身素白,眼神中一片朦胧空洞,哀哀的目光落在了睿王的脸上,触目惊心。
他心中一颤,想要伸出手揽住婉月的肩,却不料她向后一退,竟是不让他再触碰。
“婉月,出什么事了?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
“大喜之日?”她的嘴角挑起一丝悲戚的笑,这笑比她的泪更令人看得心疼,“王爷,这大喜之日你得来的可真不容易啊!”
睿王呆呆望着似乎一脸哀绝的婉月,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他做了什么令她不快吗?可是昨日晚上走的时候,她还是好好的奇Qīsūu。сom书,仍是满腔柔情,温言软语。
婉月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刺刺钉在睿王的脸上,一字一顿地问:“早在我尚未出嫁仍在悠然谷之时,你便见过了我的真容,是不是?”
睿王一怔,随之点了点头,“不错,我的确早已见过你。我当日隐瞒,是因为你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再加上当时你身边已有司马先生,所以……”
“所以,你便设了个计,将他害死?”
司马晋之死已经过去了三年,这三年来除了那一次唐淇在他面前提过之后,从未有人拿这件事出来说,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婉月却知道了。
“司马先生是我的臂膀,我怎么会……”
婉月拿出手中的信狠狠甩到了睿王的脸上,咬着银牙道:“当日攻打涟州,你早就得到了消息孙翼在后包抄,可为何你掖兵不发,任由他们送死?”
“当日……当日我是为了大局……”睿王颤颤地说着。
她的眼里恍惚闪过迷离的笑意,声音轻轻的,低微的,像是梦呓一样:“王爷,你问问自己,大局?当日我也随在军中,你为何不问我有何办法解决这件事,是你不相信我的能力,还是根本不想解决?你是真的为了大局着想,还是私心里其实就是想让宁远去死?”昨日那封唐淇的亲笔手书她反复读了许多遍,一边读一边又不禁回想起当日的情景。
她原以为宁远之死是天数使然,只能怨命,怨不得旁人,可却谁知竟然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若是他心中坦荡,没有私心,为何不早将这事说出来,反而时时掖着?
她原以为杀了孙翼、黄胜便是为司马晋报了仇,可谁又想到真正将他推向死路的却是这个自己如此深爱的男人!
昨夜,辗转反侧,愁肠百结,她反反复复在问着自己,该怎么办?是当做毫不知情,依然嫁给他,还是……
“婉月,我自问待你之心可昭日月,我们这一路走来,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他伸手抓住婉月的手腕,二十多年来睥睨天下,从未有过退缩惧怕,可此时此刻他却被婉月的目光深深刺痛了,竟生出一种说不清的惧意,这前所未有的害怕,令他几乎要失了方寸。
婉月并未挣开他的手,只是嘴角浮起一缕凄绝的笑意,蔓延在整个脸上,却掩盖不住那凄厉的森冷。
“你的心意,我已经明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要向外走去。
她眼中的疏离令他从心底生出寒意来,他用力将她搂入怀中:“婉月,你要去哪?”
“天下之大,自有容我母子之处,”她推开了睿王,两行清泪缓缓流了下来,“恪儿还小,若是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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