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秋万代》第60章


府里人丁稀少向来清冷,快过年了才有几分暖意。几个孩子向先生告了假,和九爷府的几个小家伙在院里玩耍着。丫鬟们换上了统一的粉红棉袄,也擦上了一直不舍得用的胭脂。
“欢儿,”我靠在窗边懒懒地看着太阳,懒得梳头,“你知道,后来若淳那丫头怎么样了吗?”
欢儿的神情有几分憎恶,“主子问她做什么?”
“没什么。”我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主子,”傲雪匆匆跑来,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喜色。“爷回府了,让奴婢通知主子准备入宫。”
“开什么玩笑……”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爷回来了?”
“当然了福晋,爷就在厅里等着您呢。”傲雪笑眯眯地说。
我站起身,揽过头发,示意彩薇梳头。心里有点莫名的疼痛,以前这个时侯,都是他亲自来接我入宫……那年轻的眉眼会溢出爽朗的笑容……
“福晋,穿哪件衣服?”欢儿递过几件比较正式的袍子。我大约扫了一圈,冲一件深蓝色地眨了下眼,“就这件了。”
梳好发髻,戴上繁复的首饰,仰起头来看看,髻侧的几只镶红嵌绿的金步摇灼烁生辉,星星点点。
“主子今年倒显得成熟了不少呢。”向来和我不分内外的彩薇笑道。
我却倦了答话,只说:“走吧。”
我不想和十四闹冷战的幼稚游戏了。马车上,我抱住他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上,感受着只属于他的阳光气息。
他有些错愕地看着我,终是没说什么,轻轻揽过我。我难过地笑了笑,没头没脑地说:“希望这阳光,永远不会从你身上散去。”
*
这次家宴,我特意带了四阿哥送的小如昔一起去。啊,不,应该叫小琪琪。琪琪活泼可爱,也给家宴添了不少乐趣,几个妃子也十分喜欢,三福晋还向四阿哥讨要了一只西洋犬,据说是琪琪的姐姐。
其实,我带琪琪进宫,是有目的的。
目的就是,引出眼前的人。
四阿哥胤禛。离得近才发现,他的睫毛很浓很密。我把他引到殿外放烟花的一个角落,不知有心无心的人是否看见。
“弟妹,有什么事吗?”他抱着琪琪语气平淡地说。这次,他没有叫错我的名字,语气没有一丝波澜。我突然有些伤感,时间终究是改变了许多许多。
我正打算回答,他却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我。我有些奇怪地问:“四哥,怎么了?”
“你,哭了……”他皱了皱眉。
我胡乱用袖子抹了抹脸,扯出一个简单的笑容,微微转过身,掏出两张纸递给他。
“这是……”他犹豫着接过。
“希望我走以后,四哥能给十四一个好的结局。”
我咬住唇,挺着僵硬的背脊离去。
那么,便让我独自离开吧。
正想偷偷溜回大殿,突然被一人拦住。我抬头仔细一看,原来是四福晋淑慧。
“四嫂有什么事?”我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些。
“怕是无用了。”她的语气无比冰冷,“什么都不会改变,十四注定是失败者。”
“那么你,真的幸福吗?”我始终不肯败下阵来,冷冷地反问。
淑慧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幸福……吗?”
暂别
我穿着正式的缕金百鸟朝奉大红苏绣装为彩薇主婚。彩薇穿着新裁的红缎子旗装,梳着她从未梳过的旗头。此时的她正跪在我面前行礼,这或许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给我行礼,我原本欲拦,却仍是抵不过她的倔。与其说我们是主仆,倒不如说是姐妹。以后她就是九阿哥府的一员了……而我只希望以后她不会受无谓的牵连罢了。
与晓玥告别后,我亲了亲几个孩子,简单收拾了番便一个人上路了。其实我没什么好带的,不过是银子罢了。
两个月前我就开始联系师傅,前几天刚有了点儿眉目。师傅现在人正巧在江南一带。
离开的时候是在夜里,十四正在我房中熟睡着。我亲了亲他光洁的额头,为自己的自私和怯懦流泪,也为对他的不舍。原谅我的自私好吗,胤祯……不,我不需要你原谅,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无法违心活着……允许我离开你们一会儿好吗,我只是受不了这压抑……对不起……
*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碾转,我才终于踏上了这片温软缠绵的江南大地。
我自然是褪去了皇子嫡福晋的服饰,只是在打扮方面有些令人伤脑筋。我长的较为纤小,看样子不过十八九岁,在古代正是初做人妇的年龄。而我却不愿意再梳那沉重的发髻,便只挽了个小髻,扎两个辫子,一副莫若两可的装扮。
我首先到达的是苏州。在现代一直在北方忙碌着的我万分惊叹于这片南方的土地。由于古代不发达的交通等缘故,我足足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游遍了周庄、同里、木渎、光福等地。同里的退思园是著名的集清代江南园林建筑之大成之地,现在只对皇家成员开放。要是十四带我来,必定能好好观赏一番了。我想到这里不由地有些伤感,又被江南潮湿的空气笼罩着,有点想哭的感觉。
鸟瞰西塘,薄雾似纱,两岸粉墙高耸,瓦屋倒影。傍晚,夕阳斜照,渔舟唱晚,灯火闪耀,酒香飘溢,整座水乡古镇似诗如画,人处其间,恍然桃源琼瑶,不知是人在画中游,还是画在心中移。这便是西塘——梦里的水乡古镇。蓦然置身于这等美景中,我自然有些不习惯,经历了十几年的提心吊胆后突然得到解放,让我有种自己终于修炼成仙的感觉。我却是偷吃了丹药才修成正果的,因此那颗心便格外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还放不下。
旅途中,我享受寂寞,也最怕寂寞。我怕我会思念,我怕我会忍不住为了我爱的人回到那个巨大的牢笼。北京,原本是我想居住一生的地方,但此时的我想到这两个字却会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一种夺命般的窒息感。
我想过写信给十四,但在养尊处优了十几年后的我实在弄不懂古代传信的方式,到底是不如原先在府中万事有人打点方便。我有些懊悔自己没弄懂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就贸然出门。
在懒懒散散地玩了三个月后,我决定暂时住在乌镇。向路人问了可以投宿的住家后,我步行行至于目的地,一手扛着行李,一手轻轻敲了敲有些老旧的木门。不一会儿,便有一个皮肤白皙的年轻女子前来开了门。
“有什么事嘛?”女子的南方口音并不算重,语气较为亲和。
我尽量使自己露出一个自然点儿的微笑道:“我想投宿……不知方便吗?”
女子闻言点了点头,微笑着让开身,示意我进门。
我收拾好了行李后便住了下来,几日后我便与这女子熟识。她叫苏月夜,丈夫在外地做生意,和婆婆带着一个不到四岁的小女儿居住在此。江南小镇普通人家的生活也算惬意,不知不觉中我又度过了两月。
这日我终于确切地打探到了师傅的消息,此时他人正在安昌,就是我所居的乌镇不远处的小镇。于是我简单收拾了番前往安昌。想要找到他所在的书社并不难。他在当地竟是十分出名。
我远远地望见,错落有致的翻轩绮楼、曲折幽深的石板小巷尽头,一位少年公子一身墨色青衫,手执摇扇,翩翩而立,竟与当年初见时无异。我不由赞叹师傅的美丽。我忽然觉得眼角很酸涩,竟流下泪来。我伸出袖子抹抹眼泪,毕竟已经多年不见了。
待我蹒跚地走到他面前,他已愣住,那双深墨色的眼中露出明显的惊讶与兴奋。我们一时都不知如何开口,只是互相凝视着,空气仿佛冻结了一般。
“你……”
“你……”
却是同时开口了。
“我……”
“我……”
我们都笑了。
他把我让进屋里,却还是不知如何开口。我只有先打破尴尬道:“久仰墨先生大名。小女子姓沈,单字一个‘婉’。仰慕先生才学已久,还望先生不拘泥于封建礼教,指点婉儿几句诗文。”
他错愕一刹后却也反映过来这里人多嘴杂不是可说话的地方。于是点点头,把我领进一个不大不小的房间,看样子是专门供他休息的屋子。
“你……怎么会来江南?”他微微眯起好看的双眼问。
“一直想来呗。你知道的。”我故意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冷静地问道:“十四爷呢?”
我就知道他会问这个,知道与他装傻充愣也没用,索性向他坦白道:“他至今还不知道我的下落。是我自己偷跑出来的。”
他听了有些惊讶,却也很快镇静便下来,似乎在意料之中似的。“我早知道你会这样,永远不像个皇家福晋的样子……”
我笑嘻嘻地对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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