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简豫深深地皱着眉头,一脸倦意:“妈,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我已经跟你说过,医生也已经说了好几次,如果不做手术风险更大,可能随时会出危险——”
“我真的不想做手术,你如果孝顺我,就听妈的话,咱们回家吧。”
“……算了,你再好好想想,我出去一阵。”
傅简豫刚刚站起,坐在病房里的朱育成却站起了身来。
他只在这里待了半日,便已经听到两人之间不止一次这样的对话。他的侄儿显然已经累了几日,但是傅母一点也没体谅自己的儿子,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朱育成没有忍住怒意。
“姐,咱们都已经是半身入土的人了,你怎么还想不通?手术可能会失败没有错,但也只有50%的可能性,而且医生说了,失败的结果就是瘤子割不掉,但是手术方案很保守,顶多也就是和没做手术一样,没有任何生命危险。简豫在这里说了这么久,我都听得烦躁,你这不答应那不答应,还不愿意离开医院怕出危险,你折腾的不只是你自己,还是你的儿子!”
傅母知道自己的弟弟性格率直,什么话都敢说,只是没想到他这次会说得这么重,一时惊怒不已:“简豫是我的儿子,当然是听我的,育成你管得是不是太宽了些?”
朱育成仍然愤然,傅简豫小时候性格没有现在这么成熟,在傅母眼里成熟似乎是一件好事,可以独当一面,替她将事情安排好,但是朱育成却觉得不是这样。
“简豫他当初根本不想进娱乐圈,是你要他进的!他那时候才只有十几岁,正是上学的好时候,你却觉得上学不如赚钱成名,出人头地重要,硬让他参加电视台的钢琴比赛,后来高考的时候还想让他放弃高考去拍一部电影,幸好简豫坚持,否则高中没毕业,在网上要被那些网友没完没了地说。要我说,你从那时候就做错了——”
“舅舅!”
傅简豫打断了朱育成的话,回过头时便看到傅母靠在病床上,神色有些怔然。
他俯下身,帮她将被子往下拉了拉,安抚了几句,然后直起身对朱育成说:“舅舅,出去说吧。”
☆、腕表
傅简豫五岁之前,傅母还不是家庭主妇,父母的工作都比较忙,因此常常会被送到舅舅家待几天,和朱育成的关系也比一般的亲戚要更亲近一些。傅简豫成名之后,逢年过节也常有来往和问候。
两个人从病房中走出,在走廊一角面对面站着。
朱育成脸色发沉,叹了口气道:“不好意思,是舅舅太急了,说话也直了点,刚刚应该说得再委婉一些。毕竟你妈现在有病在身,尽量还是不要刺激的好。”
傅简豫说:“我知道舅舅也是希望她尽快能做手术,一时情急说了重话,也没什么。不过她现在身体确实不好,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当初的路走错与否,对现在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其实一切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什么可后悔的,目前当务之急还是让她能够接受医生的意见。”
“你妈她为人固执,有时候也会钻牛角尖,可能还是需要些时间来磨。”
朱育成离开之后,傅母不再像之前那样情绪激烈。话明显少了,也有些神色恹恹。
夜间,傅简豫从病房离开之前看她已闭上眼,似乎已经睡着了,便抬起手拉过被子给她盖上,转过身的时候却听到了傅母的声音。
“简豫,你这些年……是不是也不喜欢妈当年的决定?”
傅简豫停下脚步,回转过身看向傅母。
十五岁的时候,傅简豫已经在国内一位颇有名气的钢琴师门下学琴五年,在当时就获得了不少比赛奖项,颇让父母得意。
傅简豫的父亲是一位大学教授,常年投身于科学研究,对家庭的付出比较少。傅母是家庭主妇,自然而然地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儿子的成长上,对傅简豫也寄予了厚望。
父母皆有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心理,毫无疑问,这种心理时常也带着几分虚荣。十年前的夏天,在傅母的安排下,傅简豫参加了世界青少年钢琴比赛,一举成名,电视台争相报道。
在此契机之下,裴朝剑的新武侠电影《有客》征集演员,当时的裴朝剑在导演圈子里名气并不大,也没有代表作,能够拿到的演员资源并不多。他的一位星探好友看中了傅简豫的气质,向裴朝剑推荐了他。
天才钢琴少年并非科班出身的演员,气质尚佳,但是演技该是捉襟见肘,一开始裴朝剑没打算用人。谁知试镜之后,却发现对方是个好苗子。演技虽然青涩浅显,但不硬不油,不像很多老演员用力过猛,还有着很多人没有的灵气,角色很快就定了下来。
凭着少年琴侠明刃一角,傅简豫半只脚踏入了演艺圈,彼时他只有十六岁,因为比正常入学年龄要早一年,第二年就将面临高考。其他父母的担心都是孩子能否考上名牌大学,傅母却在考虑让他放弃高考,趁热打铁去拍摄一个融资丰厚,大牌云集的电影,这个想法遭到了傅父和傅简豫自己的反对。
病房之中,傅简豫看着泪眼婆娑的傅母,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
沉默了几秒钟,他缓缓地道:“我已经在圈子里,事情已经过去,没必要再想太多。”
“你还是心里怨我,”傅母坐起身,拭了下眼角的泪水,“你舅舅说之前,我有时候想起来也觉得有点对不住你,对不住你爸爸。你那时候学习成绩也好,要是不是妈硬要让你报考艺术学校,可能能像你爸爸希望的那样走科研那条路。不过幸好你当初还是坚持要高考,妈现在想起来,当初要拗着你拍电影真的不合适。”
傅简豫淡淡一笑:“都过去了,我没有怪过你们中的任何一个。”
知子莫如父,反过来,对于自己父母的意愿,傅简豫也看得足够清楚。
傅母希望他能在娱乐圈出人头地,混出名堂,让她能够在亲戚朋友中赢得歆羡。傅父希望他能踏踏实实上学,最终跟自己一样研究物理学,为社会做出贡献。
这些心愿的格局或大或小,但是对于傅简豫而言却没有太大区别。
他从小在既定的轨迹上行走,没有特别喜欢的事物,没有特别喜欢的人。父母都倾向于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愿成长和生活,甚至在一开始学习钢琴也都是他们为他安排的。
高考是傅简豫坚持要完成的事情,无非是那时候已经知晓娱乐圈繁荣背后有着多少肮脏的交易,并不想那么快踏入那个圈子。
但饰演《有客》中明刃一角,他知道自己对于演戏这种事情是喜欢的,所以最后还是按照傅母的意愿报考了艺术学院,当年的高考成绩位列全市前一百,让高中的任课老师十分叹惋。
“我喜欢演戏,当初的决定也没有什么不好,现在我不也过得挺好的。”傅简豫浅笑道,只是说这句话的时候有那么一丝晃神。
好像没有什么不好,但是还是缺少点什么。
听他这样说着,傅母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半晌,她低声说:“你舅舅走后我也想了很多,你现在本来是该拍戏的,但是因为妈的事情必须待在这医院里,偏偏我一直下不了决心,耽误着你的时间。如果不是你舅舅的一番话,我可能还是没想通……”
朱育成倒是没想到傅母很快答应了手术方案,不过也替自己的侄子松了一口气。
他是做网站程序的,常年接触网络,是是非非也知道不少。比起傅母,他更清楚一个公众人物要承担多么大的舆论压力,又要为了隐私安全牺牲多少私人空间。
“工作很辛苦,你要照顾好自己,别把自个儿累着了。”朱育成在电话里说道。
“嗯,我知道,谢谢舅舅关心。”
傅母答应做手术之后,医院里的专家团队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很快便根据她个人的病情和身体状况探讨具体的手术方案,一天之后将方案和手术时间确定了下来。
夏安得知了消息之后也替傅简豫感到轻松不少,两个人在电话里商量之后,他跟剧组那边联系了一下,等待手术的这两天傅简豫会去片场补戏。
在跨过心里那道坎之后,傅母的精神状态反而好了许多。在赶往片场之前,傅简豫回了趟公司的公寓,取了些东西。
临走前他打开抽屉,看到了从国外寄过来就没有再戴上的手表,片刻之后,他将表取出戴在左手腕上,然后去接了夏安。
上了车之后,夏安从挎包里掏出了一袋小面包,一口一口地吃着。傅简豫喜欢看他吃东西的样子,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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