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有千千劫》第49章


卫子卿怔怔地,走到床铺边,拿起枕席旁,那块月娘还没来得及绣完的鸳鸯锦,那是她要送给他的新婚贺礼。 
可现在,这血红的东西还在。 
月儿,却不在了。 
那个巧笑倩兮的月儿,风流妩媚的月儿,她不在了。 
她在这里的时候,他们两个都还来不及体会,体会她带给他们多少快乐。 
可她现在不在这里了,他们才真地知道,什麽是孤独,刻骨的孤独。 
如同身体里有什麽东西,突然间被人活生生地撕开,扯落,一去不回。 
心里空荡荡的,对眼前和以後的日子,突然间都没了念想。 
原来,他们竟是这样地爱她。 
爱到了心坎里,骨髓里,血液里。 
卫子璇在地上坐了好一会儿,不知不觉,将手中一直攥著的胭脂盒攥碎了,扎了一手的血,自己还不知道。 
手,不痛。痛的,是心。 
“大哥,你就没问问,问问,月儿,到底被卖去了哪?走,我们现在就走,去找她,把月儿找回来!豁出去这卫家的少爷不做,我也要找回她!”卫子璇心疼得不能再忍,起身拽著卫子卿就走。 
可卫子卿的脚,就像在地上生了根,任他怎麽拖拽,他都原地不动。 
“呵,原来,月儿对你来说,没那麽重要,是不是?好,我自己去找她!”卫子璇气得甩开他,就要冲出去。 
“你冷静点!”卫子卿死死拽著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废话!月儿,月儿现在在吃苦受罪呢。我冷静,我怎麽静得下来!”卫子璇大喊著。 
“你听我说。能求的,我都求过了。你看看我,看看我头上的血。可即便我这样,娘也不曾心软过。没错,我们可以走,什麽都不管就走。但又如何?去哪找她?用什麽赎她回来?赎回来,又怎麽安置她?你想过没?!娘已经吩咐下来,今後我们每花一两银子,账房都会问我们用处。包括这府里的每一个仆婢,没有她的吩咐,谁也不能出远门。现在,你明白我为什麽不走,也不让你走了吗?如果我们为此跟娘闹翻,月儿只会更惨,你明不明白!” 
卫子卿红著眼睛说完这一大段,卫子璇听到最後,终於瘫软下来,不再挣扎了。 
卫子卿长叹一声,接著又说:“你难受,难道我就好受?你知不知道,为了哄娘回心转意,我甚至答应她,会好好娶回那个李玉臻,尽快让她生下卫家的孩子。只有这样,她才会以为我们忘了她。我们越是在意她,娘就会越恨她。我们只能装作忘了她,才能有机会把她找回来。” 
“难,大哥,真地。。。太难。怎麽装?到底我要怎麽装?”卫子璇颓坐在床沿上,似乎还能触摸到月娘的温度。 
“再难,也要这样。否则,我们就真地,失去了她,永远地。而我,不能失去她。”卫子卿看著这弟弟,不知道是该恨他,还是该爱他。 
若不是他,他跟月娘是多好的一对儿。 
可若没有他,他根本活不到跟月娘相识的那一天。 
而且,在眼前这样痛苦的时刻,还能有人陪他一起痛。 
“明白了,我,也一样,不能。。。不能没有她。大哥,你人面广,让他们帮忙,留心一下月儿的下落。我们必须找到她。我。。。我从没想过,会把她害成这样。还有,到底是谁带走了月儿?我们去找他,找到了他,也就等於是找到了月娘。”卫子璇突然想到最重要的一点,眼里又多了几分希望。 
卫子卿痛苦地皱眉,想到这一点,让他心里更难过。 
“是,是王春生。他,是王大的,儿子。那天你我所说的,那个扫地的少年。我想…………”卫子卿说到这,也不敢继续说下去。 
“怎麽可能?!”卫子璇睁大双眼。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少年的样子,眼神怯怯的,但又藏了什麽。 
现在他明白了,藏的,是仇恨,是怨念。 
莫非,那孩子知道些什麽?如果是那样,月儿…………卫子璇向来胆大,却也不敢再想下去。 
卫子卿点点头,又摇摇头,叹息一声说道:“他们全家,都搬走了,搬得干干净净。我想,这个王春生,一定知道些什麽。” 
卫子璇从来没有这麽慌这麽怕过。他害怕将来的某一天,突然有人告诉他,月娘,死了。 
只是这麽一个念头闪过,就已让他毛骨悚然。 
“大哥,大哥,无论如何,一定要找人,到处去探听。京城附近这几处府县,有没有。。。。凶案。如果没有,月儿,她就没事,是不是?” 
卫子卿拍拍他肩膀说道:“放心,我已想到这一点。你别慌,咱们都别慌。月儿不会,她不会那麽容易就。。。绝不会的。今天起,做好你的二少。娘那边,我会想办法让她心软。我会跟她说,好歹月儿服侍我一场,纵使不要她,也不能那样对她。前提是,你我都得让娘放心,知道麽。” 
卫子璇清楚地感觉到,大哥的手在轻颤。他明明比自己更紧张,可为了安慰他,他在强作镇定。 
月儿,就是那个可以让他们同时病入膏肓的毒药。 
可她,也是他们唯一的解药。 
十几天後,卫子卿兴高采烈地,迎娶了李府小姐李玉臻。 
他的笑容是那麽讨喜,尤其对著父母的时候,更是笑得灿烂开怀。 
好像他一直盼著娶妻,已经盼了多少年似的。 
而卫子璇,则喧闹嬉笑著。一面招呼著满堂的尊朋贵友,一面替大哥挡著酒。 
“你们别灌我大哥,他可是新郎官!今儿可是他的洞房花烛夜,你们别耽误了他。我来,我替他喝!”卫子璇抢过大哥手中的酒杯,仰头就喝下去,弄得一身一脸都是酒。 
“二少,你也快了吧?赶明儿,我们就该来喝你的喜酒了!”几个世家子弟围著他玩笑著。 
“快了快了,这事,统归我娘管。她老人家说让我娶谁,我就娶谁。她老人家让我娶几个,我就娶几个!”卫子璇放肆地大笑著,戏谑的话引得周围的宾客都很开心。 
就连主座上端坐的卫夫人,此时看著兄弟二人的样子,也觉得放心多了。 
或者,他们不过是少年心性,贪玩些罢了。 
不过是个贱婢,他们既然玩也玩了,现在看来,应该也忘得差不多了吧。 
只要他们别真地把心,也丢在那贱婢的身上,闹出些人伦丑事,她就无所谓他们的风流荒唐。 
话说回来,这城里的大家少爷,又有几个不荒唐的呢? 
卫子璇和卫子卿偶尔眼光交接,那一瞬间的目光虽然短暂,但他们心里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娘的那种发自内心的高兴,就是他们的成就。 
为了这成就,他们违心地笑多少次,违心地喝多少酒,都是值得的。 
喧闹的喜宴终於结束了。 
送走了所有宾客,卫子卿拖著有些疲惫的步伐,走入了他的新房。 
这里,本该是他和月儿的安乐窝。 
可现在,这里面坐著等他的,是一个那麽陌生而无趣的女人。 
他好累,不仅是身体,不仅是笑僵了的唇角,还有…………心。 
毫不客气地,他踢开门。借酒装疯地,一把掀掉新娘子头上的喜帕。 
李玉臻惊恐地看著他,以为他真地醉了。 
“你。。。相公。。。你醉了。”李玉臻对他的风流名声也早有耳闻,而且他们本就是一对陌生人。 
可她的婚事,也只能凭著家里做主。父亲叫她嫁谁,她就必须嫁谁。 
既然嫁了他,无论他这人是好是坏,都注定是她的相公了。 
可是,看著他红色的脸和红色的眼眶,那虚浮笑容下掩藏的狰狞,李玉臻还是觉得心惊肉跳。 
“怎麽,我的新娘子,你怕我?我,就那麽可怕?那麽面目可憎?”卫子卿端起她的鹅蛋脸,想从上面找到些月娘的蛛丝马迹。 
可是,那神情,那五官,竟无一处类似。 
月娘,神色中总带著些隐隐的诱惑。纵然是怕,也怕的很动人。 
可李玉臻,她是真地怕,他能感觉的到。 
“不。。。相公,不是。并没有,我。。。去给你倒些茶来喝。”李玉臻躲著他的眼光,想借故离他远一点。 
其实他的脸很英俊,比她那几个兄弟们,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可那英俊,又似乎与她无关。那英俊的脸看她的时候,没有感情。 
“如果不想嫁我,又何必勉强?!”卫子卿一把拉住她,把她死死扣在怀中。 
李玉臻的心一阵狂跳。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男子,与她这麽近地接触过。 
他滚烫的温度,隔著衣服也灼伤了她。 
她吓得几乎不敢呼吸,摒著气息,紧张地看著他。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