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第346章


然而,虽然派出了丁家四兄弟,直到天黑他们都没找到于良。于良也没像前两日那样,至少三更还回来睡了觉,而是不见了。
隔天一早,采蘩去了土地庙。老头说他叫老混蛋,但她作为晚辈喊不出口,从此以土地公代称。
土地公瞧见她时挺惊讶,“进了大牢的人完好无损。姑娘也算有福啊。”他有个窜大街逛小巷的孙子,消息飞快,“正好。我今儿要制作纸浆,你可打下手。”
采蘩当然不会把它往外推,一边干活一边寻说话的机会,“老人家,我师兄来过。对么?”
但她才说完,土地公就下逐客令,“造纸的时候要心无旁骛,你今天心里杂乱,不但学不好,还耽误我的工夫。回去了。”
“老人家。”采蘩哪是乖乖被人赶的,“我师兄昨晚没回家。我在他的屋子看到一片油纸,是从您这儿拿得吧。”
土地公歪眼一睁。半晌后叹道,“我跟他说过,不要寻根究底,那些人一看就不好惹。”
“是那天来搬坛子的人。”采蘩冰雪聪明,“他们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土地公摇头。神情不像撒谎,“一年前上门来的客人。正主在车里不露面,只有那两个管事样的人给我一张纸,每个月月底来提货。我试图问过来历,被告诫不要多话。年纪大了,什么人都见过。我一看就是得罪不起的,以后就再也不问了。只不过——”
“他们要您准备的是什么?”一问就在点子上。
“我不能说。”土地公却断然拒绝,“只怪我当时见钱眼开。”
“您和他们之间有守秘的承诺吧?”不过越是如此,越说明那些人来历可疑。
“别问了。”土地公面相凶起来。
“我师兄不见了,怎能不问?但我也知老人家您为难,只请您告诉我,您跟我我师兄说了什么。”这算通情达理吧。
“除了让他别寻根问底,啥也没说。”人不见了,土地公也知道严重,所以没有含糊。
“那我师兄问了什么?”一个出色的匠,心必须缜密细腻且强大。这就是左拐当初对采蘩有信心的原因。造纸所需的四样天赋,嗅觉,眼力,手感,强心,她都具备了。
“他问客人的来历,我当然不知道。又问坛子里装了什么,我更不能说。”土地公想了想,“最后我赶他走,他嘟嘟囔囔说见鬼了。我以为他骂粗,就骂了回去。谁知他还挺委屈,说他没骂人。就这些了。”
又是鬼!采蘩心念一转,忙道,“老人家,今日只能到这儿了,我改日再来拜访。”有件事必须立即去证实。
“你这姑娘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最好都处理干净了再来。”土地公巴不得她赶紧走。
采蘩走了两步又回头,“老人家,在您看来,如何评定最美的纸?”
土地公龇牙笑,“在我看来,小混蛋造的第一张纸,最美。”
采蘩道,“这话不能让小混蛋听见。”
“绝对不能,不然从此更治不了那个小子。”土地公转身干活去了。
离开土地庙,采蘩又到了西园。连着两天来,却是见不同的人。为了正月十五的纸市纸擂,西园一处也成了工坊,她进去时,看到张翼正在指点西骋造纸。如果师父还在的话——她抿了抿唇,道一声张大人。
张翼让西骋继续,领采蘩到工坊外的花园,边走边说,“童大姑娘昨日来,直接去了正使大人那儿就走了,难道才发现忘了老夫,所以今日补来过?”
采蘩微笑,“头一回见张大人的时候,觉得您十分不好接近,想不到原来亲切。”
“别给我戴高帽子了,童大姑娘还是直接说来意吧。”张翼道。
“乌睿是怎样的一个人?”几乎立刻,采蘩问。
张翼怔了怔,“让你直接,你却成炮竹了啊。”
“其实一直想问的,但我师父对乌睿的事很忌讳,我和于师兄不敢多提。师父走后,发生的事不少,我又离开了康城,所以没想到再问。”而且本来想已经死了好几年的人,挖出骨头来又有何意义?
“你来问我,看来是相信你师父的话了吧?以为乌睿是我逼死的。”张翼但叹,“这件事我说了很多遍,乌睿的死与我真得没关系。我没有逼他造纸邀功,也没有苛待他,与他不合之说纯粹子虚乌有。”
“我师父并没有说过这些话,我都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也许是过去太久了,采蘩没觉得左拐有多恨张翼,虽然他几乎从不提他。但如果真有传闻中那么憎恨的话,可能连带语姑娘也会一起讨厌了。因为西骋常来纸官署看语姑娘,而西骋又是张翼的得意弟子。
张翼又怔,然后喃喃,“原来还是我小心眼。”
“张大人,传言乌睿同您争吵,而且还有不少人看到,此事确实否?”于良告诉过她。
“是有那么一次,但——”张翼突然吞吐犹豫。
“张大人,乌睿和我师父都已不在人世,当年的真相只有您一人知道了,我更没有资格追究任何人的责任。您可以说,也可以不说。”采蘩觉得自己这么找来有些冲动,因为她只是由师兄最怕的“鬼”联想到了乌睿而已,可以说荒谬。
“乌睿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纸匠。我承认,把他硬从纸官署调入御纸坊是有跟你师父抢人的意思,但我也惜才。然而乌睿似乎只认左恒为师,待我和御纸坊里其他人极为冷淡,这样的情形大概维持了一两个月。有一天,乌睿主动来找我请教,我还挺高兴。有了几次交谈后,他便开始造纸,如我期望,悟性极高,技艺由你师父亲手指导,自然精湛。”
采蘩听得很仔细。
“成功造出几种新纸之后,我以为他终于成为御纸坊的一员,他却向我提出一个请求。我拒绝了他。谁知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甚至有一次在众人面前暗示,我那天也是有些急躁,冲他落了脸。这就是传闻中我和他争吵的真相。他被人发现泡在纸浆槽中,还给你师父写了遗书,导致坊间传说我如何羞辱苛待他。”
“什么请求?”这是关键。
张翼沉吟,“童大姑娘,乌睿所提是御纸坊中的绝密,我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的,但绝不是他那样一个刚进御纸坊的匠师该知道的。我没有答应他,当然更不会告诉你。”
“张大人,此事可能与乌睿之死有莫大的关联。若您不曾苛待他,不曾给他压力,他的死就可能根本不是自尽。”说出来了,但疑惑终于有了出口。
“什……什么?”张翼吃惊,“可他留有遗书。”
“自尽的原因呢?难道只是因为一个被拒绝的请求?张大人,请您告诉我,乌睿究竟要求了什么,让您如此为难?”采蘩意欲穷追不舍。
张翼最后一咬牙,“也罢,告诉你也算不得泄密。乌睿想看南陈传世帝王书。”
采蘩的眼睛眨了两下,知道这个问题也许很傻,仍道,“那是史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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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第348章 鬼?人?
传世帝王书,是纸,一种陈帝要求,由当时最好的大匠运用极其复杂的密艺,所造的诏纸。帝王书包括了遗诏,还记载南陈最重要的传世法令和治国纲规,凡写在帝王书上的文字,被奉为天高,即便是现今的皇帝都不能随便改换。开国陈帝下令制造了传世帝王书,如何造成,迄今已没有任何人确切知晓。
“乌睿为何向您请求呢?”听完张翼的叙述,采蘩心里就隐隐不安了。
“也许他认为身为御纸坊大纸官的我能拿到深藏在宫中的帝王书。他说,他只想看一看传闻中最为神秘的纸。我告诉他,帝王书不是人可以随意看的。而且,在他连续追问几次之后,我就反问他到底要干什么。”这就是别人眼里看到的争执。
“张大人,您见过帝王书吧。”采蘩觉得乌睿不会无的放矢。
张翼看采蘩片刻,点头,“当今皇上重视造纸,认为传世帝王书中有无与伦比的造纸技艺,应当有所传承,所以曾让我看过一次。”
“一次而已?”既然要传承,一次不可能够。
“是我请皇上收回成命的。童大姑娘一向能想,可知为何?”张翼问道。
采蘩想了想,“传世帝王书不仅有造纸密技,上面所写的每个字都可能动摇国本,若让不良居心的人仿造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不错。”张翼赞许,“我甚至建议皇上将现存的空白传世帝王书全部毁去,皇上却道那是元帝传下来的,没剩几枚,想作为传位诏书,同时也作为开国帝王对造纸的功绩传给后世。”
“皇上这么放心也有道理。首先技艺失传,且宫中一定有记载到底造了多少枚。只要经核实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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