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第361章


“少夫人。”称呼也改了,“我等不过奉命行事,刚才语气冲了点,谁也不想在大节日里当差。”忍耐啊忍耐。
“那你这会儿打算怎么办?”采蘩给他一个悔过的机会。
董衙头不是草包,既然估计错误,就不能继续照老路子走,“少夫人只要答应明日一早到衙门去,我就帮您带话给董大人。”
“此案我是蒙冤之人,如果不敢去衙门,岂非说我自己心虚?你照样派几个人跟着我就是,明日定会准时上堂。不过你提醒董大人别忘了,东葛夫人买通官差杀我和我爹,我们也有铁证,别光顾着为女儿出气就处处刁难于我,好歹分个是非黑白。”这就是关心则乱么?董典正是好是坏不论,应该是个好爹。
董衙头闷闷只道是,重新留四个手下,灰头土脸调头走了。
采蘩看李鹤睨着自己,“李将军还想看什么热闹?”
“少夫人明日起就要麻烦加身,却似乎仍很自得,我奇怪你居然一点不担心。”李鹤桃花眼里真疑惑。
“不是不担心,只是相信世间有公道。”她被沈珍珍害,为什么她要避得上气不接下气?
“少夫人说这话有些应付了。有力量才能争公道,你应该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李鹤拉缰绳转马头,一声令下,众士整齐踏步离开。
“独孤棠这个少帅不好当。”姬三望着马上人笔直的背影,“手下的将太强了。”
采蘩却望宫门高楼,“那里还有一个厉害的。要我说,他这帅印可能拿不久。”突然打消乱逛的主意,回身往纸市走去。她想离独孤棠近一点是一点。明日起将审她的案子,沈珍珍不会那么容易让她反击的,必定要争个你死我活。
“对你夫君这么没自信?”姬三随采蘩走。
“与自信无关,而是——”独孤棠对那个位子没野心的话,不用别人拼命拉,终究会自己退下来。但采蘩现在不说,也不好说。眼前的事没解决,不看过远的将来。
采蘩不逛了,雅雅却一点也不吵闹,乖巧牵着她的手,好像知道刚才那些凶巴巴的人要抓走姐姐。
“姐姐不离开雅雅。”女娃细声细气。
“姐姐不离开雅雅。”采蘩对女娃最柔情。
门楼上的宫灯一盏盏撤去,御宴终于散了。那些步出宫门的王公贵胄和朝廷重臣之中,采蘩的心因那道高大且坚定走向她的身影而安定。
“不是说不等吗?”好像一直站在原地没动,脸被冷风吹得有些飞红,独孤棠拢起眉头,张手包她半边桃花面,“这么冰?”
“姐夫哥哥。”揉着眼睛的雅雅拉拉独孤棠的袍子,“我困。”
独孤棠要抱女娃。
“你的伤。”采蘩心心念念惦记着的事。
“不要紧。”独孤棠一手抱雅雅,一手牵采蘩。没忘了姬钥,看他一眼,又看姬三一眼。
姬三明白那意思,“你放心,十弟我来带。”
姬钥酷道,“我不是孩子,是男子汉,不用人带,还可以保护姐姐妹妹。”说罢,快步走到采蘩身旁。
“那我们回家。”独孤棠点点头,以目光赞姬钥。
两大两小影子叠成完整的一片。
云夕要加入进去,却被落下来的姬三拉住。
“云小姐以为,那一家子是你能插得进去的吗?”
云夕觉得莫名其妙,“我是采蘩的朋友,雅雅的教书姑姑,本来就跟她们一起啊。三公子也一样,你是他们的三哥,也是那家子的人,不用插进去,一直不是在一块儿吗?”说罢,抽出衣袖,还叫上于良,小跑了上去。
“一直在一块儿?”姬三失笑,大步走到独孤棠旁边。不知道是不是大限将至,他近来的心越来越软了,但——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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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一更。 
第362章 月光下最惊艳的秘密
天上圆月,光如银瀑一般流满了白沙地。雪白的纸槽,雪白的石台,雪白的岩墙,这院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白色,唯有坐在石桌前的那人一身鸦青。长发披散,任风吹起而透着雪白的墙,墨亦渗苍。春在门外,仿佛被这样苍凉峭冽的人和物震慑,只能徘徊。
午朗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漆盒匣子。但看那人身穿春袍静坐吹风,不禁叹口气。
“还是找个小厮或丫头来伺候吧,你根本不会照顾自己。”季节不分,冷暖不分。
那人突然抬臂,就有数不清的纸屑飞了起来,又落在白沙上随风打旋。然后,他抱住了头,发出呜呜的低咆,好似压抑的沮丧。
“主人近来也没逼你,你别太着急。”午朗敲敲盒子,“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那人缓缓坐直,转过头来,削瘦如鬼的脸,正是乌睿。
乌睿的眼睛毫无情绪地看过漆盒,声音冷然,“我只对纸有兴趣。”那盒子手掌大小,他因此没有一点好奇。
午朗却道,“里面还就是纸,你小师妹造出来的。早知道她就那么点本事,根本不用我们施压让她输。她抄纸的时候就好像出了错,大概也觉得生气,所以后来一直背对着人想要掩饰,结果还是揉成团了。”掀盖,两指捏出那枚茧子来,“看,像不像蚕茧?我跟你说,她可让人笑话大了,最后被评败品。我私下里给小太监银子,二两他就交出来了。也难怪,这种东西白给人,人都不要。但我想你俩好歹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也许你有兴趣瞧一瞧。”
“如此说来,一切照计划。高丽人赢了。”乌睿盯看着午朗手中的蚕茧。
“对,周帝答应免去高丽人三年的进贡,高丽与主人的交易就成了。”午朗走过去,将蚕茧随意放在桌上,“这样一来,也许没有传世帝王书也可,你可以缓口气。”
风吹茧,茧晃而再晃,底下却稳,不会随风乱滚。乌睿的眉头渐渐收拢。指尖碰到茧尖,将它推倒,谁知一放手。它竟自己又竖了起来。
午朗笑道,“你师妹没能造成纸,却造成了一个不倒翁,算不算别有才能?”
但乌睿没笑,“你没事就走吧。我要睡了。”
午朗耸耸肩,这位乌匠脾气怪异,他也不是第一次遭冷遇,“放了于良这事是你自作主张的,如果主人问起,我会这么说。”
乌睿不答。听到院门合上的声音,这才拿着蚕茧回屋。但他并没有睡觉,而是挑旺了火炉。让屋内暖到几乎要出汗的地步,再用温热的水洗净双手,坐到长桌案前,点亮左右两盏白玉灯,将蚕茧放在光下转动。然后眼睛越睁越大。直到惊艳的光再也盛不住,纷射了出来。
他用小指指尖在茧面某处一挑。竟挑出平整的纸边。他想用手指去捏,但因为自己的手太大而换了最小的木夹,小心翼翼夹住,再转动蚕茧。完全卷开之后,那是一条长两丈,约摸一个指节宽的纸条。灯光可轻松透过纸面,而他也能透过纸隐约看到屋中的摆设布置,薄如蜻蜓翅翼。纸面还有纹。不,不是纹,是字。一篇百年不衰的美文:兰亭序。不知道以何种技艺融入纸面。纸卷在白玉桌面上,竟比玉还要白上三分,如细雪。他心中一动,指尖挑了一小滴清水,滴在纸卷尾部,水很快渗入,但桌面未湿。
最薄,最白,最密,最美,这就是采蘩今日所造。
仿佛轻笑着那些有眼无珠的人,她输了,任这枚本该令当世大匠们都要惊艳的蚕茧成为众人的笑柄而沉沦。她的纸匠之名当在今日再次显扬,但她为了救一个傻子,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
然而,乌睿却十分明白。
这枚纸,不是左伯,不是左恒,不是任何人,而是童采蘩。超越以往,成就自己,借败品之评而肆无忌惮创生,如此了不得的强心慧质,今后谁还能遮去她的光芒?
乌睿的手颤抖,又哼哼笑起,“世间名利比不过白雪一张纸,她显然领悟了左氏秘诀。师父,您可真是一点都没变,恭喜您再收得一个奇才。不过,我很想知道,她跟我,究竟哪个更出色?而最终更出色的那个值得活着。”
笑声间,他拾起桌上那卷小纸,托在掌心凝望了片刻,扔进灯火中。火舌舔高,很快将它吞吃。只有要消失的金边恋恋不舍,变成黑灰也要尽力腾在空中,证明它曾经的存在。
与此同时,西园昆湖的坊屋里,张翼和西骋师徒二人也解开了蚕茧的秘密。
“她说留了一枚在居澜园,我心里无论如何放不下,赶紧去找。结果,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揉圆的纸团,而且我是见过她造纸的,但想不到——”经过师父的手,蚕茧变纸卷,展开他望尘莫及的造纸技艺。
张翼反复看反复看,到他这个年纪居然还能对某种纸爱不释手,“这已经不是左恒教她的了。或者还是,但被她完全和自己的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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