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第477章


半个月来,彼岸和无夏的解法虽然尚未有头绪,但采蘩在两种蛊的起源上有重大发现,从拓下来的雕画中终于看出桑桑为何那么在意沼泽。
十代发现无夏的雕画中有一簇不起眼的花,那花如果染上蓝,却跟彼岸一模一样。无夏为公蛊,彼岸为母蛊,她觉得它们本是一双一对,所以无夏被捉后,彼岸找来蛊洞。蛊洞原蛊都被关在密网后,无夏可怜,被不能钟情那只恐怖的母蛊滚了吃了,彼岸则在最上层,哪怕同一个洞里,也不知对方在哪儿,当然饲蛊人更不会知道两蛊是一对。无夏不与其他母蛊交配,彼岸自产子蛊,还有无夏死时散发的香气引起她体内彼岸的剧烈反应,无一不引着她得出这样的猜想。
再说桑桑。丈夫中了无夏,她因此比任何一代的大护法都急切着要找出解法。临摹十代的三幅雕画,还有她自己的最后一幅图,都定在沼泽,很可能她也发现了无夏和彼岸的奇妙渊源。
桑桑启发采蘩最大之处,就是桑桑在自己身上种了彼岸。临死前,记忆都快被彼岸吃完的时候,问老头他怎么还不来。这个他,肯定是桑桑的丈夫。她觉得解法就在其中。
然而,她的这段说法让邈手丁三认为不可思议,更遭到了紫鹛毫不留情得抨击。
紫鹛说,她师父虽然热衷于研制无夏的解药,但早就接受了夫君已死的事实。无夏超过三个月无解,那时最多只有一年的命,她后来想出以心法来延命却是在师父死了以后。明知丈夫已死,师父给自己种彼岸的理由只有一个——自尽。也许彼岸和无夏真是一对,所以才选了种彼岸而死的方式,但同解毒连在一起很荒谬。彼岸也好,无夏也好,他们是剧毒物,入体必杀宿主同归于尽。
但采蘩以为不然。
第473章 忘记我 爱上我
采蘩爱猜,却从不是无根之说。
首先是十代护法心上人的蛇毒之解。当时十代护法去拿解毒剂,回到沼泽却看到心上人坐了起来,并同时看到了无夏。她认为,无夏救了那个人。也许是它的毒能克蛇毒,也许是它本身不毒。无夏不是寄生蛊,所以在宿主体内很久才会激发剧烈毒性,似乎是一种生存的防卫。
彼岸长在沼泽边,散发香气,与无夏相似,与脑香草的气味也似,在宿主体内闻香而钻,非要破脑,好像那条找到蛊洞而不走的彼岸的坚持,彼岸在找它的伴侣——无夏。这么一想,所有的疑惑便都有了答案。
因此,采蘩想到一种解法。以姬三之无夏引自己之彼岸,避开致命的头部,从非要害的身体部位破出。这种想法,到她作出决定的这日,已经不是空谈。
“我一个月前服得缓解剂,可能药香还很强,接近三哥和庄王妃没觉得不同,但从三日前开始,只要我心无旁骛靠近三哥,他的疼痛就会骤减,很神奇。三哥说,毒线离心越来越近的这两年中,从没有过那种顺畅感。而我,也感觉彼岸移动方向上的变化。”虽然疼,却是可以忍受的程度。
独孤棠神情不动,好半晌才道,“姬三那家伙花言巧语骗你,其实有私心。”他从不把向琚当作情敌,却一直对姬三保持警惕。一个和自己一样,纯粹喜欢采蘩的男人。
采蘩圆起美目,“你怕我因此红杏出墙?”
“我怕那家伙狗尾巴草翻墙,真当他听话的小狗,装可怜博取同情, 然后——”拐跑了他的老婆。采蘩刹那眯紧的眼,让独孤棠没说出最后一句。但他说不说。其实已经没什么分别,因为一听就能明白。
“三哥傲气。”然而,采蘩只答了短短四个字。
独孤棠凝神,他何尝不知。看姬三平时油腔滑调,风流相毕露,骨子里却不负姬氏之姓,有悠远古族的真正风雅和傲然。姬三对采蘩的喜欢,藏得很深。姬三是真君子。君子不夺人所好。也因为是君子之交,他和采蘩都不能与之拒绝往来,且知心信任。
“是我错。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独孤棠干脆,也是他的独有魅力,“不过解毒没那么简单。否则不会说到什么孟婆灰,庄王妃也不会反对,还要我劝你。”
“迄今都没有解法的奇毒,到桑桑以失败告终,根本无成功的经验可以借鉴。摸索起来艰难,试也得很小心,因为个个都是活人,拿命在赌。无夏和彼岸之间的感应十分敏锐——”采蘩虽然心中坦荡,可接下来要告诉独孤棠的话也有些迟疑,“我和三哥体内的蛊对彼此接近有反应。但我和庄王妃之间却感受不到。这几日尝试了多次,丁三的说法最合理——”
独孤棠听出她停顿,略思就道。“采蘩,别当我小气男人,直说无妨。”
“彼岸和无夏是一双一对,而我和庄王妃都是女人,还有三哥心里——”采蘩叹口气。他藏得那么深,却瞒不过要钻心的无夏。“丁三认为。宿主的情绪能扩宽彼岸无夏的感应范围,如果宿主情属彼此,双蛊会释放解毒液,再以脑香草在外引导,避开要害破出。”
“情属彼此?”独孤棠声音骤沉,“采蘩——”
采蘩打断他,“独孤棠,你听我说完。情属彼此可能是最佳状态,但我当然是做不到的。我视三哥为好兄长,从未有过半分男女之情,即便我想救自己的命,这种事却装不了假,身体里的彼岸比我还清楚明白。我之前说过,心无旁骛见到三哥的时候彼岸无夏才有反应。然而,只要我心里稍有抗拒,或转念想你,双蛊立刻悄声无息。”
独孤棠全明白了,“所以你想用孟婆灰。”
“孟婆灰能弱化我自己的意识,如同为彼岸排除障碍,放大它的感应。如此一来哪怕需要时间久一些,成功引蛊排蛊仍有很大的可能。”这是到此为止,想出来的唯一法子。
“要多久?”独孤棠也知道。
“如果我活下来了,我再告诉你。”她可以现身说法。
“孟婆灰长期服用会怎么样?”独孤棠再问。这可不是吃醋的时候。
“也许会损伤我的记忆力,”她的过目不忘,她的天赋,也许会不复存在,成为再平常不过的女子,但这不足以让她心痛,“也许还会失去从前的记忆。”
独孤棠站起身来。
采蘩一惊,抬眼看到他沉冷的脸色,以为他会吼出不同意。
“但你能保证活着?”独孤棠只问。
“保证?”采蘩苦笑,“谁能保证?我不想死,姬三不想死,如果这个引蛊的法子没有用,我们都会死。至少,现在有了一线生机。独孤棠,我知道你心里并不舒服。换做是我,我那点小气窄肠肯定闹翻了天,最担心莫过于你记忆模糊的时候和对方有了真情。”
“我同意了。”独孤棠说。
“你不同意也没关系,实在不行就把我弄晕了——”只不过醒来之后恐怕彼岸又要继续钻脑大事。解毒期必须不间断,要是有第二种方法,采蘩也不愿吃孟婆灰。
“我同意了。”深思熟虑,决定果断。
“呃?!”采蘩这才听清楚。很惊讶,以为他会黑脸不肯好几日。
独孤棠面上神情好不自信,“采蘩你初见我,便向我求救。我自问待你冷漠,你却不惧不退,我说自救就自救,我说杀人就杀人。”
采蘩点头,“是。”
“第一眼起,你就信任我。”
采蘩知道这是有点奇怪的,不过她确实从第一眼就开始信任他,“是。”
独孤棠的大掌抚过采蘩的乌发,“所以,就算你失去所有的记忆,你看到我,还会爱上我,只要你活着。不过,我一定会先说——”俯身抱住她正在消瘦下去的身子,“姑娘,跟我浪迹天涯可好?”
采蘩紧紧回抱他,眼中眨碎了灯光,“嗯,说定。我要是不答应,许你点晕我劫持我欺负我打击我,直到我认命再爱你。”
只是拥抱,就能满足,因为此时情已深,融入血,渗进骨,一体难分。亭外一片牡丹,静静结苞,繁期也许迟了,但很快将至。
第二日,独孤棠来到姬三的院子,往他面前拍了几张纸。
姬三面色青黑,眼窝深陷,往日俊美只剩三分,笑起来却仍潇洒流风,“什么东西?”
“看一遍,画押。”面对这张充满死气的脸,独孤棠半点不露同情怜悯,不是他冷漠,而是姬三不会需要。
姬三拿起来,却看了两眼即放,“字太密,看不清,烦你读给我听。”毒蔓延全身,睁眼都累,更遑论读字。
“没空。”独孤棠不是敷衍,这几日将有大事发生,一切紧锣密鼓,慢一步都不行,“你先画押,再让你那个小厮读给你听。”
“哪有这种事?”当他傻么?“哪怕我这副身骨已经今日不知明日了,心还不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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