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户春》第20章


只有彼此熟悉以后才会相互诉苦,吕夫人看上去也不像是自来熟的人啊。想来这燕京城没有人会无端跑到平素里没有往来的人家诉苦的吧。
似是看出了她的困惑,吕依依扑哧一笑:“……三皇子曾经派人替永昌侯去我家提亲,我听说,也曾经派人去过你家,想来我母亲是为着这点,才特地来拜访的。“这算是什么事!林清音顿时哭笑不得,三皇子这算不算是广撒网?
谁知道这次,林家和吕家都没有上钩,只钓到了郑家那条鱼。
不过,吕依依说起这事时落落大方,自有一股磊落光明的气度在里面,没有一般小女儿的扭捏造作。林清音不由对她添了几分好感,也就笑道:“这可真真算得上是奇闻了。”也难怪上一世二人没有见过,原来还有这么一层缘故在里头。二人又说了一会话,吕依依就有些坐不住了,主动提起想去园子里逛一逛。
林清音自然不会怠慢,立刻就领着她去了园子。迎面就是假山叠嶂,上面爬满了青苔,有清澈的泉水从上头淌过。花径曲曲折折的,蜿蜒到繁花深处。因着是暮秋时分,盛放的花屈指可数,只见那紫红色、白色、黄色的菊花开得正烂漫,绯红色的四季海棠和火红色茶花簇拥在一处,倒使得这秋天显得不那么寂寥。
吕依依不知道多喜欢的样子,一会用手去碰菊花,一会伏低了身子去嗅花香,活脱脱是个小孩子一般。林清音就笑道:“久入芝兰之室而不闻其香,我平日里逛得多了,早已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想不到你这样的喜欢,以后得闲大可多来看看。”
吕依依连连点头,“只要母亲许可,我随时都可以拜访,只是你别嫌我聒噪就好。”比起郑家小姐,她已经安静得多了。想到此事,林清音不觉低声叹息。用不了多久,郑家小姐就会由一支开得正好的花朵,渐渐枯萎,凋落。
她心情就有些惆怅起来,吕依依也是细致之人,立刻就察觉出了不对,“怎么也伤春悲秋了?”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林清音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都说每逢秋节,必要感伤一回,我见着你倒是欢欢喜喜的。”
“秋日有秋日的好,四季皆有不同的风景,我都是极喜欢的。”吕依依豁达的笑了笑,又安慰她,“好歹为着园子里这些花,也要多高兴一些呀!”林清音果真觉得愉悦了起来,就带着她绕过半月形的门往里走,这时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原来是林远攸听见她的声音,不疑有它,从花径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不曾想却一头撞见了吕依依。回避已经来不及,转头就走又显得突兀,林远攸索性就上前打了招呼,林清音笑着做了介绍,见吕依依一直垂着头,就朝林远攸使了个眼色。
只是林远攸有些不在常态,一直到林清音轻咳了一声才回神,讪讪然退下了。
林清音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待到吕家母女二人离开以后,林清音去了正房,见着林远攸也在,就冲着林夫人促狭的一眨眼,“母亲,今儿个在园子里头,我可算是见着奇景了。”“哦?”林夫人来了兴致,笑呵呵的问:“什么事?”
林远攸初时还怔怔的未有所觉,但眼见着林清音的目光不时从他身上掠过,就有些不自在起来,“你别又是编排谁才好。”他话音刚落,林清音就掩袖轻笑,“母亲,方才我带着吕家小姐逛园子,可巧大哥在里头,就对面遇上了,结果说了几句话,不知怎的,大哥就和那呆头鹅一般,连人使眼色也看不见了……”
林夫人目光微闪,无声的笑了笑,看看林清音,又看看林远攸,最后笑着直摇头。
林远攸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但嘴里仍咕哝了几句:“看看看看,有的没的又编排到我头上了。”林清音托着下巴,笑盈盈的望着他,眼睛一横,揶揄的看着他笑:“是么?”这语调拉的极长,充满了调笑的意味。
林远攸越发不自在起来,好在林夫人出来解了围:“好了好了,小姑娘家家的,倒是欺负到你大哥头上了。”到底是未嫁的小姐,林清音也不好开过大的玩笑,也就没有深说下去。没有想到没过几天,林夫人就派了冯妈妈去了吕家,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几日过后,林夫人就派了媒人去吕家提亲。
吕家那边对此十分看重,配了生辰八字以后,就欣然允诺。这下林夫人一直以来的心病算是没有了,心情愉悦了好一阵子,连带着底下的妈妈们也轻松了不少。私下里,林夫人不免就同冯妈妈开玩笑:“本是来相看我们家的人,谁知道最后却被我们先抢了人。”
☆、第二十九章 秦晋(三)
林远攸和吕依依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林府上下早已传遍了,不少丫鬟婆子都后悔当日没有一睹这位吕家大小姐的风采。也有曾远远见过她一面的婆子们议论纷纷,说这位吕家小姐生得国色天香,和大少爷十分相配,也有说不过尔尔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各种传言甚嚣尘上。
至于林清音所说的要请吕依依来做客之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不过日后吕依依进门,大家多得是时间相处,也不在意这一天两天了。听闻吕家对这门亲事十分看重,早早的就派人开始打家具,还派人来量林远攸所住的房子。
这厢里林夫人就和林侯爷商量,“毕竟是长子,无论怎样这门婚事都要办得体体面面,我看不如就将南边那闲置的五进五出的院子送给他做新房如何?”嫡长子历来就是一门的脊柱和未来的希望,林侯爷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我已经从账房拨出了三万两银子,你若是再想添些也可,一切都由你拿主意。”
林夫人显然没想到林侯爷这次这样的好说话,也自是欢喜,“到时候我写个账单给您过目。”林侯爷点点头,没有说话。默然坐了好一会,眉目间骤然有了怅然之色。林夫人见得分明,忙关切的问:“侯爷这是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林侯爷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燕京城已经有好几户人家被夺了爵,也就是今天早上传出去的消息,皇上也不知是听了些什么话,突然就……”林夫人一愣,只觉骨子里生寒,“皇上这是想要……”与下半句话,终究是说不出口,也不敢说。
燕京城这些公卿世家,当年都是跟随太祖打下江山的功臣,如今皇上龙体抱恙,多疑一些也是难免的。但短短时间内就处置了三四户人家,实在太过迅速。所谓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燕京城这些世家盘根错节,既有儿女姻亲的关系,又有遥远的血脉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家同样处在这样的环境下,眼见着皇上开始从其中几户人家下手,怎能不人心惶惶?
尤其是林家还因为拒婚之事和皇上最宠爱的三皇子闹得很不愉快,彼此心中都留下了隔阂。
林夫人原本沉浸在喜悦中,听了这消息,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怔怔静默了好一阵子,才略显疲倦的托住了额头,“圣意不可违,皇上既执意如此,那我们亦只能静观其变了。”林侯爷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原本该有的喜悦荡然无存。
林夫人也是如此,但见着林侯爷满脸的怅然,也忙说了几句宽慰之言:“我们毕竟是贵妃娘娘的母家,如今贵妃娘娘又有了身孕,皇上再如何,也不会将我们如何的吧?”林侯爷叹了口气,摇摇头,自行出去寻了幕僚们商议。
这个消息太过突然,对于忙于准备婚事的林夫人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她呆呆的坐了好一会,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这种压抑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林清音到来,见了林夫人这番模样,不由奇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林夫人神色恹恹的,没有什么精神,但仍旧命她坐在了身侧,静静看了她半晌,心中有个念头渐渐成形。林清音瞧着,越发觉得不对劲,再次询问:“母亲,您怎么了?”林夫人强笑了笑,摇摇头:“无甚大事。”很快就转开了话头,“今儿个我叫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桂鱼,也尝尝鲜。”
林清音虽说满腹疑窦,但此刻即便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也就笑道:“那可极好,我得多吃半碗饭才好。”林夫人温和的笑着,摸着她柔软浓密的发丝,抿着嘴笑。林清音心里总归是不安,正寻思着,就听见外头传来林碧波的声音:“我可来晚了,给母亲问安,二妹妹好。”
林清音就站了起来还礼,而后又坐在了原位。林碧波似乎是无意识的张望了一番,奇道:“三妹妹今日怎么没来?”“这几日天凉,她有些着凉,我就叫她不必出来了。”林夫人淡淡的说道:“你们姐妹若是有心,去探探她也好。”
林碧波神色一僵,但很快化开了笑容,“三妹妹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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