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户春》第57章


这一系列的事情串起来,在林清音脑海里徘徊了几个回合,她慢慢的,理清了这一件件事情,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譬如小倌之死,林远攸认为是林碧波下得手,事实上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觉得。但是林碧波进府时日并不算长,况且她眼界小,陪嫁银子也只有区区五百两,以她精打细算的性子来讲,不大可能用银钱收买上下许多人。也就是说,即便是下手,可能她只会收买一两个最关键的人物。可是下毒眼看着是简单,真正要实施,经手的人不知凡几。
可是到最后,小倌还是死了,并且,曹大公子嚷嚷着是林碧波下的手,却拿不出真正的证据。这令林清音不得不怀疑,其实林碧波只是一颗被利用的棋子,真正下毒的,另有其人。以这计划来看,只有曹老爷和夫人能做到。
再就是曹大公子之死,过了一夜才传来死讯,谁知道期间有没有什么人又动过手脚。对于林镇邪这个二哥,林清音算不上熟悉,但总归是有些清楚的。譬如林镇邪区区一介书生,又并非是那种虎背熊腰的壮汉,即便不是锦衣玉食,也算是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将曹大公子打死。毕竟以曹大公子的性子来看,他只有打得更狠的,却不会白白任人打。更何况,众目睽睽的,那么多小厮瞧着,纵然是打起来,也会有劝架的,看林镇邪伤得也不重,曹大公子又怎么会伤重而死?
说来说去,这其中的猫腻,谁又能道个明白?
林清音越想,便越发心惊,如若她所设想成真,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一个人——曹老爷。
她并未见过曹老爷和夫人,但下意识的总会觉得,做母亲的,就算不是生身母亲,对于自己养大的孩子,总会有几分温情。但是曹老爷就不一样了,之前还那样决绝的想要将曹大公子驱逐出府,谁又能保证他不会下手?
事不宜迟,林清音立刻就穿戴好衣裳,披上灰鼠绒的斗篷,出了门。墨紫命小丫鬟在前面打着灯笼,自己在后头扶着林清音,不住提醒:“小姐留神脚下。”一年中最寒冷的季节也快走到了尽头,再过不久就要开春了,雪早已融化,路上并不滑,只是墨紫担心她磕到什么东西,不慎跌倒。
林清音满心里都是方才的猜想,只任由她搀扶着,快步往前走。灯笼在前头照出了两道光芒,可以看见人呵出的热气凝结成了水雾,白茫茫一片。到正房时,灯火尚通明,原来林夫人也没有安歇。金英正出来倒水,一眼瞧见她,吓了一跳,只当是出什么事了,慌忙迎了上来,连铜盆也来不及放下,就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林清音摇摇头,又点点头,问道:“二少爷可还在?”金英一愣,就叹了一口气,“方才老爷大发雷霆,下狠手打了一顿,我也不敢多瞧,只瞟了一眼。真真是叫人不忍直视,身上竟没有一块完好之处,衣服上全是斑斑血迹……”
林清音一颗心直往下沉。
现下也不知她的设想是否是真,或许一切都是她想错了,又或许正好撞上了被掩盖的真相。不管怎么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提防以后。曹家可能会借此大做文章,也可能会消无声息的和林家私下里解决此事,谁又知道呢?
金英迎着她进了内室,林侯爷正拧着眉头,心事重重的坐在榻上,半边脸笼罩在灯影里,愈发显得沉重。林夫人也是低着头,手里捧着的茶盏里已没有半点热气。骤然见她进门,林夫人也是吃惊不已,“怎么了?”
林清音就行了礼,在林夫人身边坐了下来,委婉的将自己的想法提了一提:“方才不止是父亲生气,我也有些怨二哥莽撞,只是回到屋子以后,想想曹大公子也真真是福薄,不免又叹息了一阵。我记得之前见过他一面,身子强健,比二哥还要高出一个头,也不似二哥这样的孱弱,还听说他脾气暴躁,动起手来不管不顾的,谁知道……看来真应了那句话,人有旦夕祸福……”
她话音刚落,就传来了杯盏落地的声音。
☆、第七十六章 收场(三)
林侯爷再不经心,此时也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一时之间,心里泛起了别样的滋味。
说到底,对于这个庶子,他从骨子里就带着偏见。这倒不是嫡庶之别,而是他的生母薛姨娘犯下大错,以至于林侯爷这么些年,屡屡看着他那张越来越肖似薛姨娘的脸,就觉得心口堵了一口气。
无论是高门大户还是寒门小户,都讲究男主外女主内,林侯爷那些年对内宅之事从来没有过问过,谁知道就出了薛姨娘的事情!那时候林夫人身子不好,正断断续续的请医问药,哪里有闲暇顾及这些,林侯爷心口就一直卡了一根刺,时不时回忆起林碧蓉的生母临终前哀戚的眼睛,便觉得有些对不起这女子。打小就在他身边服侍,性子柔顺,从来不违背他的意思……
林侯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一直留意着他的脸色林夫人哪里看不出来,一转眼的功夫心里已绕过了九道弯。林清音话里的深意,细细想着,也有几分道理。只是她和林侯爷一样,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才被饶进了这个圈子。说起来,从来就没有人看重过林镇邪,以至于一出了这事,林侯爷无暇去想,就认定林镇邪闯下了大祸。
她就暗暗叹息了一声,又想到自家女儿的机敏,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自然是看着哪里都顺眼,总归是觉得她比别家女儿更显事一些。只是在婚姻大事上,偏偏不如意。看来人生真真是难得十全十美的。
眼看着林猴爷露出了几分羞惭之色,林夫人就赶在他说话之前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清音所说,也有几分道理。我们府上的二少爷身子孱弱,若说他为了替大小姐出头,和曹大公子动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曹大公子为此而死,这事的确有些蹊跷,二少爷又不是那不知道轻重的莽夫……”
和林清音所说是一个意思。
林侯爷听了眉头微蹙,有些犹豫。“这么说,可能是曹家借机发作了?”事情不到最后,谁也将话头说死,林夫人也只能含含糊糊的说道:“到底怎生一回事,还得仔细盘问盘问,只是别叫二少爷背了黑锅!”也算是给了林侯爷一个台阶下。
看见父母都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林清音也没有别话可说了。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况且林侯爷和夫人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比她懂得自然要多。她也不过是凑巧多想了一步罢了,眼下也只能先冷静着,再和曹家周旋一阵。
“时候不早了,就不打扰父亲和母亲歇息了。”夜色已浓,上弦月挂在天际,冷冷清清的。萧索不已。虽说是在内室。林清音坐了这一会,还是觉得后背发寒,她也不好再多留,站起身来就告辞。
林侯爷看着女儿缓缓离去的背影,眼中蓦地一黯,嘀咕了一句什么,林夫人认真去听时,却什么也听不见了。不过。看他的神色,想必也是唏嘘不已吧。一想到这里,林夫人心里就和沸腾的水一样,怎么都静不下来。
过了半晌,才悠然长叹了一声:“日子总是人过出来的!”她能这样想,已经十分不易了。林侯爷心里越发不是个滋味,大女婿如今是死了,可怜林碧波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年纪轻轻的就守寡。林碧蓉的婚事虽没有什么可说的,但到底是庶出,所配的人自然也是与她身份相当的,最有希望的林清音被皇上赐婚,看上去是无限荣耀,偏偏对象是有狎妓之风的平国公。
林侯爷只觉自家三位小姐,没有哪一个的婚事是称心如意的。好在林远攸即将迎娶吕家小姐,总算略微安慰了林侯爷的心情。想到林镇邪不明不白挨了这一顿打,林侯爷心里也有些不好受,顺口就提了一提:“我看等二少爷好起来,就替他留心留心吧。”这话能从林侯爷嘴里说出来,已经十分不易。
林夫人立刻就应下了,“侯爷放心,我定会仔细看着的。”林侯爷看着她略微有些肃然的脸,不知怎的竟伸出手去攥住了她的手,“清音冰雪聪明,即便是到了齐家,想来也能好好过日子的。”林夫人愣住,多年的老夫老妻,还从来没有见他这样过,但听了这话,心里一暖。
林侯爷并不是会宽解人的人,能说上这么几句,便叫她倍感安慰。她眼眶一红,慌忙别开了头,“侯爷说的有理……“似乎觉得这句话不够,想再相处几句话来掩饰,只觉脑中混沌一片,说了什么话,连她自己也不知晓了。
第二日一大早,林侯爷用过早膳就去了曹家,一直到黄昏才回来。虽看不清脸色如何,但眉宇间却有着深深的倦意。林夫人见了,亲自服侍他歪在了炕上,又捧了热茶,才柔声问:“怎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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