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美人》第39章


季东篱见她这举动,顿觉她是在拒绝,不免心中被狠狠一刺:花了百般的心思,在她身边守候了几日,自己第一次这般郑重地选了信物,却是被这般冷淡地拒绝。他猜袁宝八成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只是略微一顿,便又伸手将袁宝抱得紧紧的,按在自己坏里,贴着她的耳朵呢喃道歉,“丫头,老夫那是将计就计的戏码,自然并不会对那种女子产生什么情谊的,我只对自己心上人送礼物。”
这话说得多直白,就算是傻瓜,此时恐怕也会因为他的告白而兴奋地颤抖。
袁宝却被季东篱这话说得更加沉默。
她闭上眼睛,呼吸着季东篱怀抱里暖意融融的香气:叫人流连,让人沉迷,如此温暖,好似真的可以依赖。
但她不敢相信,不能欢喜。
迷迷糊糊的黑暗中,她只要一闭上眼,就会想到季东篱和慕容在月下相拥的侧脸;还有颜雅筑伸手,对身后人说那句“围起来”;爹爹的牌位立在空旷的荒野,除了自己,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她咬着下唇,被季东篱这样紧紧地抱着,好似自己真的是被需要、被爱着一般。
不能留恋。
不能留恋呵。
袁宝对自己默默地说了好多遍,也不知是哪里生出的力气,硬是从季东篱的怀里挣扎出来,将他推拒得远远的。
季东篱单凭这张脸,那么多年驰骋情场,倒是从未被人这般拒绝过。他甚至从来不需多花心思去讨好对方,姑娘们便同见了花蜜的蝶一般凑上来,此时真正算是破了他的先例,心里虽然疙瘩着难受,可他也不是如此便被打击到的人。
“怎的,还在气?”季东篱柔声问。
按照他过去的经验,这么个温柔的态度,就算对方真是气到了极点,恐怕也要被他的话给安抚得乖顺无比。
谁知这把戏却又一次在袁宝这边失了准头。
袁宝并不理会他,自己越过季东篱想下床,谁知身子无力,一软,便摔在他怀里。袁宝心里羞愤,想要起身却不得所,在季东篱身上蹭了半日还无法起身,心中更是焦急,闷声不吭地别扭着。
季东篱实在被她蹭得有些失火,不过在袁宝大病的时候,他已自我检讨过,认为自己狼心狗肺、风流成性的格调实在不好,需要改进。
结果两人一个别扭,一个压抑,像是演默剧似地在床头角逐,待到袁宝终于从床上下来了, 脚尖一软,眼看又要摔倒。
“你啊……”
一双有力的臂膀,穿过了她腋下,轻轻将她抬起来。季东篱知道自己恐怕一时半刻,是没法安抚了这个固执的丫头,她看似柔弱无依,实则内力跟块石头似的,若是认定了的事情,恐怕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要赢得袁宝的心,可比过去任何一次的风流史都困难数倍,自己恐怕有的苦好吃了。
看着袁宝终于慢吞吞地开始洗漱整理,季东篱靠在床头,手里垫着那玉佩的小元宝,嘴角隐隐淡笑,心里,却分明是欣喜而期待的。至少从她如此生气看来,至少袁宝这丫头对自己,也是颇为上心,怕只怕她这脾气太过执拗,要怎么做,才能博她一笑?
三人再次上路,这回季东篱学聪明了,雇了辆马车,自己躲在车厢里,美其名曰”照顾伤患“。一刻不离地守在袁宝身边,简直比妻奴还要妻奴。
”口渴么?“
妻奴大叔手里拿着水囊,问身边依旧有些体力不济的袁宝。
袁宝病刚好,便催促着三人快些上路,好去旖兰寻找百晓先生,季东篱劝不住她,只好暗地里交代了行车的马夫,切记专挑大道走,行路不求快,但求稳,颠簸不得。这几个要求,当真听得车夫头脑晕乎乎的,不过既然收了钱财,他自然也乐得清闲,慢悠悠地”赶“着路,行程相当缓慢。
袁宝看窗外景物动得和缓,身边季东篱未免有些贴得太近,动不动地问她饿不饿、渴不渴,屁股麻不麻、脑袋晕不晕,心里莫名地烦躁,却只闷声不吭。她若是说口渴,季东篱必定停下马车去找干净水源,她若是说肚子饿,季东篱必定就现场地外头去寻了新鲜食材,准备给她先做料理。
袁宝从来也不知道,季东篱居然是个如此贤惠万能的人,吃惊倒是其次,她实在折腾不过这位一时兴起的大叔,只好装乖巧,打死了不说话。
要说袁宝这性子,实在也不适合装忧郁的;只是她心里才刚兴起了点点的小火苗,这就被季东篱和慕容允两人合力的暧昧前戏,给泼了个全灭。又加上当初被自己强压下去的心思,随着一场大病翻搅起来,此刻的心绪着实混乱不堪,只会本能地防备外界,再不敢踏出一步,生怕被伤得体无完肤。
一个火热,另一个异常地闷骚,慕容允一路冷眼旁观,这几日倒是不再来纠缠季东篱,而是日日地看了天空发呆,好似在等什么消息。
春日里天气好,她倒是不看树木、不看花儿,只盯着天空里各处的鸟儿穷看,也不知到底是想把过路的鸟看出些什么花样来。
路程行得慢,三人加上马夫走走停停地,眼看又一天要过去,便只好随意地寻了最近的小镇子留宿。
马夫在季东篱是授意下,谎称他的马儿力气不济,恐怕要休息几日才能走,袁宝想辞退他,马夫便立刻地说银子一分也不能少。问遍了镇子里其他地方,价钱却都贵得离谱,袁宝没办法,只好答应在这小镇留几日。
”丫头,“季东篱饭后便拉了袁宝去客栈后院散步,说是要帮她恢复身子,“明日带你去吃肉,好不好?”
月下美人相伴,走在宁谧小镇路上。
照说,这应该算是当初的袁宝非常期待的事情了,可现在的她,要说是躲避季东篱,不如说是躲避季东篱带给她的感觉:像是毒药,教人明知危险,仍旧步步相近。
她低头一个劲地往前走,努力不和身边人保持一致。
袁宝心里怕,像只乌龟似地缩进了壳里,季东篱就越发地想逗逗这只小乌龟,调戏之,看她翻了壳在地上的摸样。
几步赶上去,走到袁宝身边,季东篱伸手揉揉她脑袋,“袁宝今后想嫁什么样的男子?”
袁宝被他摸得身子一僵。
……什么样的男子?
过去她曾是想了那么多年的。
那个眉目如画的身影,笑意盈盈,轻轻将她抱在怀中,对她笑,陪她一路长大。她直到如今,都觉得他的背叛、他的伤害,像是一场噩梦。
她曾经想过许多次,在路上吃泔脚的时候;看他一身红衣,娶回新娘的时候;还有在他府前跪了一整晚,浑身彻骨冰寒的时候……
那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各种想法:想他或许是被逼迫,或许是被误会的,或许爹爹不会有事,或许这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但最终爹爹死了,颜雅筑从头到尾都未给自己说过一句哪怕是解释和安慰的话,她不能明知堆放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还劝说自己对他抱有的幻想。
她固然欢喜颜雅筑,更重要的人,却仍旧是生她、养她的爹爹。
袁宝陷入那片混乱灰色的回忆里,闷闷开口,“我不会嫁人的。”
“唔?”季东篱惊,开玩笑似地,“怎么,难不成袁宝被人伤害过?”
袁宝被说中了心事,不想回答,却感到季东篱从身后弯腰,轻轻地环抱住她,像是一层巨大而安全的壳,“笨蛋,难道吃肉的时候烫到了舌头,便再也不吃肉了?”
不是这么个比喻方法吧。袁宝并未回应他的拥抱,却不能欺骗自己心里的不痛快,确实是因看到了季东篱和慕容允两人,才造成的。
“可是……舌头只有一条……”
烫坏了,就没有了。
“那倒的确如此,”季东篱点了点头,转身掰过袁宝的肩膀,一脸严肃,
“让老夫来看看,丫头的舌头坏了没有。”
袁宝本来正沉浸在自己无限的忧郁之中,被他这句话说得差点跳起来,看他那张没了黑纱遮挡的脸,在月光下又太过漂亮,一时下不了狠心抽打,只能转身就走。
季东篱见她没打人,心里乐,便在背后欢乐地跟着,“当真不要那翡翠小元宝?”
袁宝不睬他。
“……当真不要?”季东篱把东西放在袁宝面前晃晃悠悠,“价值连城,形状讨巧,而且还是白送的。”
袁宝抬头瞥了眼那小元宝:确实叫人看了爱不释手,也不知这季东篱究竟是哪根筋搭错,跑去买来的这玩意。话说回来,他送自己这个,难不成是以为这样就可以盖过那日的苟且之事?
袁宝回头白了他一眼,“哼”一声,相当骨气地继续走。
两人一前一后地,要回正厅,季东篱又一次把小元宝放到袁宝面前,可怜兮兮地,“老夫长这么大,可未曾送过礼给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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