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世偷欢》第10章


她想美美地睡一觉,然后做个好梦。在梦里,她会见到她的妈妈,她的弟弟,以及他们三个靠在一起,相依为命。
“唰——”的一声急刹车响,刺得她耳膜生疼。
程欢终于缓缓睁开眼,张了张嘴,想要问发生了什么事,却见驾驶座上的人开门走下去,似乎在跟什么人交涉。
程欢看清了方才一直背对着他的那个人的脸,是席让。
再然后,她就看见席让用力推搡开一个中年男子,而后打开车门抱起自己,拔腿就跑……
费力地睁开眼,满眼都是刺目的雪白。微皱眉,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这到底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见她醒了,印木凡忙慢慢扶着程欢坐起,温水递上她的唇。
程欢这才觉出伤口处的疼痛,复又躺下,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席让到底怎么样了?
一直候在一旁的印木凡紧皱着眉,轻声斥责程欢:“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一枪若是再打偏一点,你就没命了。”
程欢扭头,对着一脸火气的印木凡扯嘴干笑:“对不起,是我疏忽大意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犯。”她的声色疲惫,略带沙哑,听得印木凡心里直跟着揪疼。
顿了顿,程欢犹豫着问出口:“抓到了吗?”
印木凡无奈地摇摇头:“整个A市都快翻遍了,也没找到。”
程欢眉心微动,一直悬在心里的那颗石头,悄悄放下了一些。
印木凡却在一侧继续数落:“程欢,如果整个细节让余哥知道,你有几个脑袋也担待不起。你知不知道你割开绑着他的绳索是多么错误的做法?你的极端行为,差点让你自己丧命你知道吗!”
程欢只是默默地眨了眨眼,自己这条命是席让捡回来的,就算让她重来一次,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再一次在短信里写上:抢走我的枪,务必击中我——
那时候,她高烧不退,体温直逼四十度大关。席让连夜载她去医院,不料却在半途刮伤了前方的车。车主下来交涉,要么等交警,要么私了,交了赔偿金就能走人。席让着急程欢的病情,一把推开那人,抱起车后座里的程欢就跑。
席让一路跑去医院,医生说,如果晚来二十分钟,这个女孩儿就会有生命危险。
程欢捡回一条命,高烧渐退,醒来之后,却并没有发现席让的身影。
三天后,程欢出院,抬眼便见拄着拐的席让,站在风口处等自己。
因为酗酒闹事,他被打断一条腿——席让如是解释,半带戏谑。
程欢那时虽半昏半醒,却依旧能够辨认出,跟席让交涉的人正是程家管家。而前方那辆车,是程余的专用车。
怎么会这么巧,刚刚忤逆了程家的人,席让就会酗酒闹事被打断腿?程欢冷笑,自己还在医院,席让紧张自己还来不及,他会去酗酒?
而能做出此等惨无人道之举的人,除了那个程家大少爷,还会有谁?
怔忪回忆间,病房门倏地被打开。从B市刚赶回来的程余,刚下飞机,风尘仆仆。
男人的脸映进程欢的眸子,她的眼角顿时湿润,伤口不疼,心却疼,像是被人拿刀捅进去一般,一刀一刀地变换刀锋,搅乱她的灵与肉。
她永远都记得那一天,曾经称霸整条街的小混混席让,曾经揽过程欢的肩,不管走到哪都跟大哥哥一样罩着她的席让,曾经在程欢心里像棵永远屹立不倒的大树一样的席让,用拐杖代替着失去的那条小腿,一步一步,走的步步血泪。
他身上的光芒,就是被眼前这个叫程余的人,一下子砍去了,不剩分毫。
从母亲,到弟弟,再到席让,程欢恨到身子轻微颤抖,如果自己不将这个男人送进无尽的黑暗,她就枉活此生。
程余对他曾经反复强调的“要死要见尸”只字未提,而是格外紧张程欢身上的伤,一个劲儿地问大夫:“真的不要紧?”
隋医生跟程余有多年的交情,替他隐瞒枪伤以及取子弹,似乎成了他这么多年的主要任务。但他从来没见过,向来冷血的程余,会如此紧张一个女人。
“子弹的位置射的很巧,没有伤及脏器,算是万幸。目前来看并无大碍,休息调养即可。”
程欢心中冷笑,是席让教她拿枪,教她打杀,教她如何在绝境时也要杀出活路,保全自己。
而他的枪法更是远在自己之上,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自己,他绝不会放弃职业射击手的梦想,彻底变为街头混混。而如果不是程余害他失去一条腿,他更不会沦落至今……
程欢紧了紧眸子,如果有一天,她将程氏这么多年来黑暗交易的证据交给警方,他会不会像席让痛失自己的腿、痛失梦想一样,对他亲手做大做强的一切,扼腕痛惜?
“哦对了,一个月内千万不要做剧烈运动。”隋医生的话打断程欢的遐思,他意有所指地看着程余。
程余仅是清咳一声,便起身:“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说罢,握上隋医生的手。
隋医生耳聪目明,回握之后,自觉地离开病房。
程余踱回病床前,脸色突变,完全不似方才那般焦虑以及关切,取而代之的却是冷漠。良久,他居高临下地盯着程欢的眼,凛声相问:“我问你,你到底为什么要接近我?”
、余10欢 测谎
怔住的,不仅仅是程欢,还有印木凡。
程欢刚受了伤,程余刚一回来就问这么严肃的问题,会不会太绝情?印木凡眉峰蹙起,一直在犹豫着该怎么替程欢打圆场。
“你在怀疑我,”程欢亦紧盯着程余的眼,丝毫不躲闪,“你怀疑我故意不杀他。”
程余轻笑:“不仅如此,我还怀疑你费尽心机接近我……动机不纯。”
程欢藏在被窝里的手,暗握成拳,却又因为麻药的原因,根本就无法握紧。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无助,只身与恶魔周旋,她唯一的力量源泉,就是死在程余手中的弟弟和母亲,还有残疾至今的席让。
他们被程余夺走了一切,他们,也是她可以一往无前的动力和胆量。
程欢抬眸,目光坦诚:“余哥,我接近你,是因为我受够了食不果腹的日子,更受够了衣不蔽体地在一群老男人面前蹦跳,我甚至……要被他们摸来摸去。我累了,我想找一个可以栖身的地方……而我知道,在这座城市里,余哥你只手遮天。我想依附着最强者,更可以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而不顾一切。况且我们各取所需,不是吗?”
“所以那一天,你的确是故意从台上摔下来的?”程余脸色些微缓和,却依旧不见放晴。
程欢轻点头:“那时候虽然只是单纯的想要依靠一个人男人,却从来没有想过,那种内心的仰慕,会一点点变成喜欢……”
程欢在慢慢融化他的心,慢慢瓦解他筑起的坚硬壁垒,她要毁掉他,就必须得先毁掉他的心防。
程余突然欺近身子,眸色中的柔软,看得程欢些微怔忪。这个男人眼里的深情,顿时令程欢迷茫,冷血如他,又怎会在此刻温润起来?
程余伸手,轻轻摩挲着程欢干裂发白的唇:“程欢,很遗憾,我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你了。”
说罢,程余倏地起身,打了个响指后,病房门被推开,一人推着台不知名的机器走进。程余摸了摸程欢的发顶,微微笑:“我只相信测谎仪。”
血压测量计、呼吸扫描器、检流计均已安置上身,它们最终被连接到一台笔电上,仅通过分析呼吸速率、指尖汗湿度、血压或心率,便可知真谎。
程欢低眉,看着绑在身上的橡胶管和血压袖,不觉轻嘲地抬了抬夹着食指的脉搏传感器:“余哥,你就这么不自信?”
程余示意印木凡开始测试,印木凡面露难色:“余哥,真的要这样吗?”
“你这么相信她?为什么?你们俩有私交?”程余一连串的问话,给印木凡问得哑口无言。
良久,印木凡只能走过去,开笔电,同时朝程余微点头,示意他一切就绪。
程余轻笑着看程欢:“为什么要接近我?”
紧盯着液晶屏的印木凡,手心都快沁出汗。他不是不相信程欢,只是如果程余深问下去,问及今天在仓库里发生的细节,只怕无论说真话还是假话,都无法过关。
程欢呼吸平稳,别过眸子不去看程余的脸:“因为我受够了以前的生活,因为我想来到你身边,为你卖命,同时也是为了我自己的……权利,我想拥有的是权利,不再被人欺负的权利。”
程余不动声色地看了印木凡一眼,良久,印木凡点头,PASS。
程余脸色稍稍缓和,程欢暗自轻呼口气,一直憋闷着的胸口好像突然呼吸顺畅起来。
程余笑了,笑得格外和善。他身子前倾几分,凑程欢凑得极近。
?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