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没能成功离婚》第35章


阳阳不怎么哭了,问他:“怎么不要他们啊?”
陈恪青拉着他的手,认真地说:“我存了很多压岁钱,我带你逃跑!我们去别的地方生活!”
阳阳迟疑地问:“可以吗?”
陈恪青笃定自信地说:“你相信我,我会保护你的!我是你的好朋友啊!”
阳阳点头:“嗯。我相信你。”
那时的他以为自己做的计划周全,但第二天他们就被大人给抓回去了。
以前阳阳哭着求他:“不要把那件事告诉别人,不然我会死掉的。”
所以他没有告诉别人,但他真的很不甘心,他想保护阳阳。
然后阳阳的妈妈新交的男朋友死了,去了好多警察,他没亲眼见到,只是听大人说的。
爷爷奶奶不让他和阳阳玩,阳阳的爸爸因为杀人被抓起来了。
陈恪青想,要是能把他一直关在监狱里也挺好的,阳阳过了一段时间才回来上学,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班上有些小朋友欺负阳阳,说他不仅是爸妈离婚没有要的小孩,爸爸还是杀人犯。他只要不在教室,书本就会被扔掉,新买的铅笔橡皮都被人偷走,书包上被人用水彩笔写上“杀人犯的小孩”几个人。
陈恪青每次都冲上去保护阳阳,那些小傻子什么都不知道!那天欺负阳阳的人实在太多,他打不过来,阳阳被人推到学校后面小树林的一个泥坑里,他跟着跳下去,一下子爬不上去,那些小朋友围在泥坑旁边,嘲笑说:“你爸爸是杀人犯!”
不知道是谁先带头扔石头,其他人也跟着扔石头,他只能抱着阳阳给他挡一挡。
上课铃响了那些欺负人的小朋友们才一哄而散。
阳阳靠在他肩膀上嚎啕大哭。
陈恪青和他一起默默地流眼泪,是他没本事,没办法保护自己的好朋友。
阳阳哭了好久才停下来,说:“我很后悔,是我把叔叔害死的……你快走吧,我爸爸回来了。”
“你爸爸不是被关起来了吗!”陈恪青也有点害怕,但还是倔强地说,“我不走!我和你发誓过我要保护你的!”
阳阳紧紧握着他的脸,脸上沾着污泥,噙满泪水的眼睛格外明亮:“我也会……保护你的。”
大概只有他察觉到了阳阳的异样,那天回家以后实在不安心,现在爷爷奶奶管他管的很严,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逃出来。
阳阳家的大门锁着,他过去敲门,没人应,他自己爬墙翻了进去,那个可怕的房间的门敞开着,一股腥味飘出来。
那个男人就倒在一片血泊中,动脉血喷的半面墙上都是,阳阳的身上脸上手上也都是。
林向阳木愣愣地站在血泊中,听到动静,回过头,看着陈恪青,说:“他死掉了。”
陈恪青记不太清后来发生的事,直面杀人的场景给他的刺激太大了。
他记得警察来了,他被爷爷奶奶带走,转学,做心理辅导,从那以后变得冷静懂事,也再没有笑过一次。
初三那年因为父母的工作,他又转了学,班上有个戴着眼镜的男孩子总是在偷偷看他,但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等到班上组织毕业旅行的时候他才和那个男孩子说上话。
那个男生叫何笠阳,和阳阳一样名字里都带个阳字。
真巧啊。
他对那个男生说:“你长得有些像我以前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陈恪青从回忆里醒过来,转了下头,看到坐在床头的弟弟。
他的意识逐渐清晰,轻声问了句话。
弟弟发现他醒了,问:“你说什么?”
陈恪青提起力气问问:“阳阳呢?他还好吗?”
第34章 第三十二天
弟弟站起来; 拉开帘子; 说:“喏,就在你旁边的床上啊。”
陈恪青看到何笠阳就躺在房间里的另一张病床上,这才放心下来,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弟弟,想再问问他别的事。
弟弟的神情却有些怪异,带着几分奇怪和惊讶,欲言又止。
陈恪青问:“我怎么了吗?”
弟弟犹豫着给他递了纸巾:“哥,你哭了……”
陈恪青这才注意到,指尖摸到自己的脸颊,是湿的; 他愣了愣。
弟弟感慨地说:“我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见你哭过了。”
陈恪青问:“何笠阳的情况还好吗?一直在昏迷?”
弟弟说:“他之前醒过了; 比你早醒,就是没说话,但好像有些脑震荡; 很累,又睡了。这都怎么回事啊?你们夫夫俩还闹到要上新闻了,不就离个婚吗?”
打从一开始; 就不止离婚的事。
陈恪青沉默下来。
“你在发愁什么?”他好奇地说; “诶; 你这是摔了一跤把你的面瘫治好了吗?我印象里就没看到你表情这样丰富过啊。”
何老太太过来了,她不过来不行啊,何笠阳就她这么一个亲人。
晚上的时候; 何笠阳醒了,这时脑子清楚了,问奶奶:“陈恪青呢?他平安无事吗?我好像记得他跟着我跳下来了。”
“是啊,他跟着你跳下去了,但没死,你们真是两个傻子。”她感慨说,又问,“要不要吃东西?”
何笠阳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说:“我真是个害人精,活着也害人,死了更害人,怎么能这样呢?连死都不让我去死。”
何老太太说:“你才三十几岁,死什么死?我都快八十了,我还想起码再活个二十年呢,活个世界最长寿吉尼斯纪录,这世界那么好,多看一眼是一眼。我死爹妈,死男人,死儿子,我都没想着去死呢。”
何笠阳被她说得挺惭愧的,缄默了几秒,说:“我不如您坚强,我就是个软弱的人。”
何老太太说:“死亡是世上最可怕的事,你杀过人,还敢自杀,我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了,你怎么就不敢活着?”
之前跳楼太极端太激动,何笠阳现在整个精神状态反倒陷在异样的平静之中,他长长叹了口气。
何老太太问他:“还找死不?”
何笠阳摇摇头:“不找死了。我找死又得害死人。我那时候跳下去我一点都不害怕,但我看到他跟着我跳下来,我想想都觉得心慌。”
何老太太说:“我早说了小陈是个好孩子,对你再好不过了。”
“您对我也好。”何笠阳恭维说,“你们对我都好,都被我拖累了二十几年,挺对不住你们的。叔叔当年也对我好,是我害死他的,您还收养了我,我身上还流着杀了你孩子的人的血,您能这样不计前嫌教导我供我读书。”
何老太太没有怨怼,笑了下说:“我没把你当拖累过,你是我儿子拼了命救下来的孩子,我那时想,要是我不管你,那他岂不是白死了。但我也不是没怕过,我也怕过我教不好,又或者你天性就像你爸,万一我养虎为患了呢?所以你青春期那时候我隐约感觉到你也喜欢男人,我是真的怕,那阵子我对你特别严格,你还记得吗?没想到你带回家的男孩子是陈恪青,该说是缘分吗?如果换成是别的男孩子,我可能都会从那时起开始讨厌你了。”
何笠阳说:“他又遇上我还挺不幸的。”
何老太太说:“你没问过他,你怎么知道他举得幸不幸?我发现你们俩还挺像的,你以前老和我埋怨陈恪青是闷嘴葫芦,其实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你清清楚楚地问问他不行吗?整天觉得他不是真的喜欢你,他要是不喜欢你能毫不犹豫地跟着你一起从楼上跳下去?”
何笠阳觉得眼睛有些犯潮。
其实除了那些可怕的事,他还记起了很多事,他们曾经还是有过破冰的时候了,陈恪青还和他求过一次婚,那次盛大多了,在他们正式交往三年纪念日那天,他还请了个乐队,捧着玫瑰和戒指,那时他还是有情绪的,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阳阳,和我结婚吧。”
他当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还在探病时幸福地告诉了妈妈,结果妈妈死在了面前。
他精神失常了一年,陈恪青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一年,他都疯疯癫癫了也没有放弃过他,没和他说过一句重话,但是陈恪青的情绪也越来越少了。
脾气早就被磨光了。
他记得陈恪青手上有道牙印,他记忆里是突然冒出来的,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他问陈恪青,陈恪青从不告诉他。
在国内治疗无果,后来陈恪青带他去国外治疗,在朋友的推荐下找到一位催眠师,让他把那些可怕的记忆都忘了,然后恢复了正常。他是把事情忘光变回了正常人,只有陈恪青一个人还背负着所有的痛苦。
何笠阳现在想到最多的并不是那些可怕的事,他闭上眼睛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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