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易冷》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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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吓了一跳,看清楚后立刻又镇定下来,冷淡说道: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他嘴唇动了一动,却没有说出话来,只那眼睫微颤,眼眸闪烁,仿佛寒夜中明亮而孤寂的星,她突然更是心烦意乱,又转身进去,再把门死死关上了!
浮生若梦(八)
她躺在床上逼着自己睡过去,迷迷糊糊也不知道霍展谦什么时候离开的,天明后她起来收拾,一层一层的粉扑到脸上才勉强将那浮肿的眼袋盖住了,出去却再没见到他,她不想多问,只陪着宝心一家人四处去逛,倒是宝心始终放心不下,已经问了她好几次:
“今天怎么一直没看到姐夫,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她只淡笑:
“我怎么知道他的事。”
宝心又去问那几个沿途跟着保护的随从,他们自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样一直逛到晚上,回去也不见霍展谦,宝心四下里终于打听到了,连忙过来拉她:
“姐姐,听说姐夫生病了,都发了一天的烧了,你快去看一看。”
她不由自主跟着走了两步这才稳住脚,抽出自己的手来转身去整理东西,平静说道:
“他生病了自然会有医生去看,我瞧几眼能起什么作用?”
她推说累了,无论如何也不愿出这房门,宝心软磨硬泡也不起作用,只有悻悻离开了,过了一会儿秦阿伯又来叫,他耳朵背,和人说话不由自主便放大了声音,边说边跺脚,着急描述着大少爷的病如何严重,她只笑着宽慰着老人,好说了一阵才将他打发出去,还听得到门外老人那叹气不解的声音:
“好好的两个人怎么突然成这样了,以前两个人那么好啊……”
以前?以前都是假象骗局罢了!她只咬着牙将门窗全部关上,再也不想理会眼前这一团乱麻,熄了灯倒头就睡,可是那一夜都在翻过来翻过去,脑中全是些光怪陆离的景象,第二日起来头还昏昏沉沉的,她却不敢再躺,宝心一家人早早定了这一天的火车票离开,她还有一个三月大的孩子,怕路上颠簸照顾不周全便留在了家里,她念叨着孩子,见了姐姐一面自然匆匆就要回去,这样的心情做了母亲的人都能体会,黛绮丝也没有挽留,一大早便强打起了精神去送他们。
一行人刚走出晴天别院的大门竟然意外见到了霍展谦,他脸色有些灰白,靠着身上那一件清爽的月白色长衫勉强撑出了几分精神,此刻正站在汽车旁边等着,居然也要一同去火车站送人,宝心连忙劝着让他躺回床上去好好养病,他却坚持,黛绮丝看也不看他,冷着脸往宝心他们那一辆车上走,宝心拗不过他便连忙去拉姐姐:
“姐,姐夫还病着呢,你和他坐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啊。”
“宝心你放心,督军大人样样都谋划得清楚的,没有万全把握不会随便拿自己开玩笑,不需要你我操什么心!”她微笑着慢慢理一理身上的披肩,轻而缓的笑声中有着清霜般的凛冽,“还有,你以后也不要姐夫姐夫的叫了,你的姐姐高攀不起人家。”
宝心尴尬望向霍展谦,见他脸色更白,原本的那一点笑简直僵硬到了极点,她连忙狠狠一扯姐姐的袖子,而那女子只对她微微一笑,然后自顾自坐进了车里,再也不说什么了。
车子发动了,宝心一家人和黛绮丝同一辆车子,后面跟着的是霍展谦的车子,宝心心里也为他们着急,一路上劝解的话说了一箩筐,上火车前还拉着姐姐不断叮咛,黛绮丝随她唠叨着并不反驳,终于也让宝心略微放下一点心来,只是那火车刚刚鸣笛离开她脸上的笑意便消散了,看也不看身旁的人,埋头默不作声便往外走,霍展谦从后面追上去抓住她:
“雪落,我们四处走一走好吗?”
隔着衣服也觉出他的手奇异地烫人,是明显不正常的温度,她下意识地缩了一缩,却又马上定住了身体,浮起冷漠的一点笑:
“难道我还能说不吗?”
他没有答话,只示意司机不要跟上来,然后陪着她在长宁的街道上慢慢走,曾经他们在这'奇'里游玩多日,都还认得'书'这些的路,那时的她一刻都'网'安静不了的,总要叽叽喳喳手舞足蹈给他讲听来的名胜典故,而现在她几乎再也不会开口,只漠然前行,完全当身旁的人空白,那样沉默着走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再拉了拉她,她抬头,看到一座尖顶白墙的熟悉教堂。
他也不问她的意见,执起她的手便走了进去,曾经他们一起来的时候还是雪白崭新的墙面,现在也颇为陈旧了,穹顶扑着一层灰,高窗上的彩绘玻璃不复鲜艳明亮,那些闪耀的白烛也没有再燃起来,他牵着她从两行长椅中走过,在最前面一排坐下,也不说话,对着墙上的十字架握着手闭眼默默祷告起来。
他默默祷告的一幕也是熟悉的画面,那时她还傻兮兮地以为他少见多怪才这样好奇洋人的玩意儿,以为他对着洋菩萨郑重祈祷的是他们的孩子,他们的一生一世,可是那不过是人家早在国外熟悉的宗教信仰,对着十字架祷告的也肯定是他的江山大业,哪里会和她这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有半点关系。
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一般,他忽然睁开眼睛,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雪落,六年前坐在这里那一次,其实,我很害怕。”他只望着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基督,面色如当年一般肃穆,缓缓的语调描述着曾经那一刻心中的翻涌, “那个时候我祈祷了很久,可是翻来覆去只有一件事——一切顺利,万事平安,我只祈祷我和霍展鲲之间的一切都不会殃及到你。”
他转头望着她,眼中渐渐盛满了霏霏雨雾似的朦胧希冀:
“那个时候我知道霍展鲲要利用我们做出兵勐军的借口,甚至他有心借机除掉你,如果我说那时候我将消息露给钟世昌,借他的手从霍展鲲手下救你;如果我说那天霍展鲲没有及时回来的话我也一样会杀了那两个混蛋;如果我说我从来没有想赶你和孩子走,我曾经派人去接过你们;如果我说这六年我日日夜夜都在自责后悔,日日夜夜都想找到你和孩子……如果我说这样的话,在耶稣面前,雪落,你会信吗?”
她的手指都绞进了披风里去,只觉得耳中似乎微微在鸣叫,周围有一刹那的寂静,只有他的声音,他那所有的如果,仿佛遥远回声一样荡过来荡过去,她呆呆坐在那里,呆呆望着他悲悯了神色,轻轻将她一只手握在掌心,低头,久久吻在她手背上,他的手滚烫,唇却冰冷,绵长而痛苦的鼻息扑在她的肌肤上——她突然像被烙铁烫了似的缩手,猛地站起来,尖声而笑:
“我信不信?霍展谦,隔了六年你才来问我信不信?我不信!骗子说的话我怎么还会信!你少来哄我,我再不是当初的钟雪落,再不会被你耍得团团转!”
“雪落,我知道太晚,可是你听我把话说完——”
“不要再对我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了,霍展谦,你到底想干什么直说,如果想让黛绮丝伺候你不用这样拐弯抹角。可是我想你不会,我这样的风尘女子,又是你弟弟的女人,如果和你不清不楚地纠缠在一起只会坏了你霍督军的清白名声,你不会让事情到这一步的!”
他的脸色在阳光之下白得几乎透明,眼睛却漩涡一般黑暗幽深:
“雪落,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了吗?”
她不看他的面容,这才平静说了出来:
“事情早就过去了,你是什么样的人又与我何干呢!现在我过得很好,过去那些事谁对谁错再也不想提了,督军大人如果方便的话……还是早些放我回边界四省吧!”
“边界四省……”他喃喃重复,目光更加黯淡,“你想着要回去是因为……他吗?”
她居然并不犹豫:
“是,展鲲对我很好,我想我失踪了这么多天,他也一定急了。”
“展鲲……霍展鲲……”他手指敲击着长椅靠背,嘴角有一丝淡淡嘲讽的笑,“他用尽心机耍尽手腕,现在终于得到手了。”
她并不辩驳,他却突然攥住她手腕,脸色再次严肃:
“雪落,如果……如果我不放你呢?”
“就算你不放,”她略略一停,然后斩钉截铁,“我也一定会走!”wωw奇Qìsuu書còm网
他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嘴角抿起来,再也没有说话。
那天回去后她便又关在房间里不出来了,霍展谦也没来打扰他,本来一直安安静静的,深夜里却听到门外的嘈杂,秦阿伯的大嗓门尤其刺耳:
“怎么一个人喝成这样,我记得大少爷是滴酒不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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