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情柏林by暮色如雪》第164章


他注视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在波兰前线接到了总指挥的密电,要在波兰占领区建立集中营,本以为,那是我邀功的筹码。可是我没有想到,就在我筹划这件事的时候,我心爱的女人和未出世的孩子被关进了集中营里,变成对我我最严酷的惩罚。”
她垂下眼眸。她不会忘记在恐怖的集中营,那些魔鬼想加害她腹中的孩子。
他继续说到“你走之后。我被关进了柏林秘密监狱。在那段日子里,我反复在想,为什么上帝会这样安排。”
“我们中国有一句古话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在德意志的时候每天都发生那样的惨剧,我真想不通,总指挥和汉娜夫人也有三个孩子,怎么忍心杀害千千万万的无辜的犹太儿童呢?”
“我试图说服自己,是这个疯狂的世界秩序让我那样做,可这样的理由掩盖不住真相,我早已厌倦了那些双手沾满鲜血的日子,来到上海,目睹了你们贫弱的政府在犹太保护区做的这一切,还有你竭尽所能地帮助他们。我很抱歉,虽然战火已经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你的国家,但我不希望在德意志发生的那些,在你的国家重演。”
“或许这真是上帝的安排。”碧云想起灵隐寺老僧的那句话,“未知死,焉知生,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只是那些逝去的生命,不会再回来。其中包括我们无辜死去的儿子。”
“我们的孩子……”碧云欲言又止。她看到了他的转变,但她不敢完全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他的眼睛注视着不远处的空地,林慕阳和林家的司机正在焦急地寻找碧云的下落。林慕阳已经看到了她,朝她跑过来。
他松开紧紧抱着她的手,低声说:“和你一起来的男人正在找你,你还是跟他回去比较安全。”
碧云循着他的眼光望去,“啊,是林慕阳。”
他渐渐松开她的手,直到她的指尖从他温热的掌心滑离。
在她的记忆里,他鲜少把自己交到另一个对她有好感的男人的手上,她转身向林慕阳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回头,他仍旧是直直地站在树木的阴影中,似乎在守望着她安全离开,“盖尔尼德,这一次是个例外,也是最后一次,你可以答应我不再用你的枪杀人么?”
“我答应你,”他凝望着她,“我发誓。”
109第六幕—8最后的演出
上海大剧院有着五十年的历史,是全上海滩最大的一所可以演奏西洋交响乐的剧院。虽然日本人占领了上海,秩序混乱,失去了往日的人声鼎沸,但是遇到好的演出团队前来献艺,上海大剧院仍是座无虚席的。最近吸引观众的是来自瑞士的爱乐乐团,尤其是那位英俊气质忧郁的小提亲师特别受女观众的追捧。
现在并非是演出时刻,剧院里非常安静,守门的职员正在清扫。一队日本士兵蛮横无理地闯了进来,门子哪敢阻拦。剧院的金经理亲自出来赔笑脸,为首的日本军官只是问了句话,便一个手势,指挥着士兵冲上了大厅的旋转楼梯,向二楼而来。
黑衣的小提琴师正独自在演播厅里排练。
“真是精彩的演奏。”野田敬一摘下白色手套鼓了几下掌。身后跟着两名荷枪实弹的日本兵。
对于这个日本特务机关长到来的原因,他已经猜出了九成。
“弗里德里希先生,关于贵国少校被暗杀的事情,希望你给我一个一个合理的解释。”野田屏退了左右,冷冷地说。
“野田君,你是在质问我?”他放下琴,这把提琴刚刚从犹太区取回来。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但是少校的尸体上找到的子弹。那个型号的手枪德意志才生产。”
“这是德意志军队的家务事。”
“对你贵国党卫军内部的矛盾,我不便参与。但是贵国特使在上海被暗杀,如果柏林方面找东京问罪,我的长官追问起来。不是我能够承担了的。”
“你不必担心。柏林方面我自然会出面解释。”
“那就有劳你了。弗里德里希先生。再会。”野田向他深深地鞠躬,带着日本兵离开。
今天他反复地拉着一首曲子,一首熟悉的《茉莉花》。当演奏这首曲子的时候,他总能回忆起跟她的种种过往。或许是累了,他站在排练厅的落地窗帘下,望向窗外。他看到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娇小身影,似乎想进入剧院,却遭到了门卫的阻拦。
他从二楼的休息室拨通了门子的电话,“叫那位小姐进来,告诉她我在二楼的排练厅等待她。”
她一进门,看到的是整洁的排练厅里,他在柔和的晨光中安静地练琴的样子。就在昨天下午,她到林府去找林慕阳的时候,听林家人说他一早就被日本人带走了,家人正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好在林家的司机机灵,不然她自己也险些被那些日本特务带走。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与日本人交好的林慕阳凭空得罪了他们,总觉得这件事情与他有关系。
“是你下令抓的林慕阳,对么?”她问他。
“你说什么?”他正在掀开曲谱的手停在半空。原本见到她的惊喜荡然无存。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这样的事情在德意志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无论是墨菲斯还是麦克斯,所有试图接近我的男人都被你处理地一干二净。你或者是你的日本盟友,把林慕阳关押在什么地方?”
“你凭什么认定是我做的?”他原本以为她是来找他的,没想到却是来问罪。
“因为这样的事情不是发生第一次了,在德意志你的领地,你可以肆无忌惮地举起你的枪,去杀害一个无辜的人;在上海,你当然不便于那样,但是不代表不会借刀杀人。”
他没有解释,眉头越皱越紧。她的确是任性而冲动的,但这一切错误的根源在于他,以前他出于种种考虑,对她隐瞒了太多,如今想重新得到她的信任并不容易。
“让日本人放了我的林慕阳,我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为什么每一次,你都是为了别人,有求于我。不过很遗憾,这里不是德意志,我不是一手遮天的党卫军情报总长,也不是奥地利的行政长官……”
“那是你的事!我只要那个结果。”
“我做不到。”他低下头,余光却看见她握着一把小刀,锋利的刀尖抵在自己的手腕上。眼睛里尽是决绝的光。
“那个男人,值得你为他这样做?”
“对,他值得。”她点头,却埋下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睛里闪烁的光。
他注视着她,在心里暗自发笑,她的回答如此缺乏底气。“放下刀,你的手不适合拿刀。”他去抓她纤细的手腕,她情急退后一步,刀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她并不想真的自裁,却没有想到他抢先一步,将那柄刀尖握在了手中,牢牢攥住。
她一惊,突然记起在灵隐寺参佛的时候,她说自己放不下往事。老僧笑而不语,只是请她抓住一只青瓷的茶盏,然后便往里蓄水,终于热水漫出了茶盏,烫地她放松了手指,茶盏也掉在了茶海上。老僧笑说:“施主明白了么?”她点点头,原来痛了,便会放下。她曾经认定这是常理,也渐渐试着放下,可这个男人是如此的霸道和倔强,他是死也不会放手的。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她怕自己会溺死在他的目光里,心一横,用力将那把刀子从他的指间抽了出来。
顿时,锋利的刃上淌满了血,但他只是眉间动了动,眼睛仍旧是注视着她。
“你,何必要这样……”她的泪水不知道何时滴落了下来。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松手。
他挑起鲜红的唇,露出微笑。擎起手臂,血沿着他的袖口滴下来浸湿了白色的衬衣。“好吧,我答应你。我不知道你所说的那个中国商人为什么会被抓,但我会设法说服日本人释放他,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她的眉头一颤,抬眼望着他。他会像以前那样,要求她回到他的身边么?自己会不会再次沦陷,她没有想过,即将到来的一切会带给她怎样的纠缠。或许自己这一辈子,都注定与他纠缠不清了。
“明天晚上八点,这里有一场演出,有我的独奏,这是门票,我希望你来听。”
她颤抖地接过那张沾着他血迹的入场券。
她走出剧院大门,林家的车子正停靠在门前,司机阿康从车里出来招呼她:“周小姐,周小姐,你让我们好找。我们家老爷已经有信儿了,他正在宪兵队,我接你一同去见他。”
她上了车子,“怎么林先生会在宪兵队?”
“周小姐放心,”阿康边开车边回头笑着说,“一早我家老爷就来电话了,说一切都好,我家老爷怕您担心,让我先接您一起过去,早晨一路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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