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徒 作者:膏药狐》第2章


父亲道:“时间久了,记得也并不太清楚。”
长华说:“母亲前些日子去世了。”
“嗯,我听下人说了。你不必太伤心,人自有一死。”
长华道:“我不伤心。”
父亲点点头:“你母亲去了,我身为父亲自然会照顾你。只是这镇子落後,比不得外头那些大都市,你习惯就住下去,不习惯跟我说,沈家还是能供得起你外出读书的。”
长华垂首:“习惯的很。”
“习惯便好。没事的话,就早点下去歇著吧。明日一早随我去祠堂拜祭祖先。”
“好。”
父亲从头到尾都没问起过他这些年过的如何,学业如何。只在他离去的时候,添了句“山中野镇,夜里寒凉,晚上不要随便出去走动,当心受了寒。镇上的医疗不是很好。”
说罢,纱帐垂了下来,灯火光影中,看见他的身影慢慢躺下。
小翠送他回了房。
他的房间远在宅子的西头,房内布置的古色古香,檀木雕花大床,碧纱窗,丝绸锦被。房中间摆著一张方桌,桌上燃著一盏灯。小翠给他铺床,好奇地问:“少爷,外头是什麽样子啊?听说有很亮很亮的灯,跟白天一样。”
长华问:“这镇子从没通过电吗?”
“电?那是啥?”
长华想了想,觉得跟她解释什麽叫“电”大概也不解释不通,便说:“哪天有机会,我做个点灯给你看看。”
“真的?”小翠惊喜不已,“少爷可要说话算话。”
“嗯。”
小翠下去休息了,长华沐浴更衣完,躺在床上发著呆。
夜已深。
窗外的檀花香气越来越浓,熏得他头昏脑涨,但潜意识里就是不肯睡去。
眼前仍不停的闪过父亲的脸。
很奇怪的,他并不觉欣喜。在来之前,他曾幻想过自己见到父亲时会是如何激动,但真见到了,却又平静的很。
他甚至不记得父亲跟他说了什麽。只记得父亲那张清秀动人的脸,有著不符年纪的妩媚,眉间那抹煞气的朱砂,像烙铁般,深深烙在了他的瞳孔里。
长华举起双手,将葱白色的十指映照在灯火下,严肃的嘴角忽然上扬,眼里涌上了一层奇异的色彩。
日子还长。
次日清早,长华洗漱完毕,去前厅用早餐。
父亲早就坐在桌边用餐了。
今日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衫,对襟盘扣领口紧紧裹著脖颈,留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引人遐想。长衫上绣著古朴的金色花纹,雍容高贵。
厅里的檀香静静燃烧。
门外,是一层浓雾,隐约可见宅中的大红檀花开的火红火红。
父亲眼也没抬,淡淡问:“起来了?”
“嗯。”
“饿了没?”
“饿了。”
“吃吧。”
“好。”
父子二人对坐,慢慢用著早餐。早餐是新鲜的虾仁粥,配著精致的小菜,有一盘腌制的小菜,叫碧萝丝,口感清爽,咸中带甜,爽口的很,长华十分喜欢,便多夹了几筷子。却不晓得被父亲注意道,说:“那菜少吃点,多了腌心。”
“好。谢谢爸。”长华便不再动筷子,只低头喝粥。
忽然,几根碧绿的小菜放在了他的碗里。
长华抬头。
父亲淡淡道:“偶尔吃几口也没甚大碍。”
早餐用完了,外头的浓雾也散的差不多了。
天光大亮。
旭日东升。
长华这才算看清这宅子是个什麽模样。
宅子很大,典型的江南园林建筑风格,宅内有花有草,小桥流水与古朴凉亭,放在外头,就活生生一座苏州园林微型版。长华觉得略新鲜,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父亲瞧了几眼,没说话,带他去祠堂祭拜祖先。路上,突然问道:“你手中的,是什麽东西?”
长华微微一愣。
父亲面无表情道:“我看你一直在摆弄那玩意儿。叫什麽?”
长华笑了,把手机递过去说:“这个叫手机,外头用来通电话的。”
“电话?”
“嗯……”长华想著怎麽跟他解释电话这种东西,“就是有根信号线,可以让千里之外的两个人听见彼此的声音。”
“这样。”父亲接过手机摆弄了一番,最後还是没搞懂,叹了口气说,“我果然老了,外头这些高科技的东西,弄不会。”
“父亲从没去过外头吗?”长华问。
父亲说:“没有。”
“为什麽不出去走走?”
父亲的脚步微微顿了顿,而後道:“到祠堂了。”竟就岔开话题,再没回答。
祠堂就是普通的祠堂,里头摆著大大小小的祖宗排位。长华在父亲的指示下,一个个的磕头跪拜,等跪到第二十八位时,忽然瞥见牌位上的名字。
沈家第二十八代继承人:沈世。
长华一惊,抬头问:“父亲,为什麽?”
父亲负手站在牌位前,眉心朱砂暗光一闪,淡淡道:“早晚的事而已,你现在拜我也没什麽不妥。”
第三章:父亲(三)
第三章:
父亲名沈世,现年三十七,为沈家第二十八代继承人。千年前,沈家还没落魄,祖上十分繁荣,尽出贤臣将才,保家安国,福荫天下,深受帝王宠爱。到了第七代时,不知出何原因,沈家一夜覆灭,留下数十口人连夜搬迁,来到这江南小镇,消失在天下人的视线中。
到了第二十八代,沈家香火已近湮灭,父亲便是这代单传,沈家继承人。
大家族,尤其这种世代相传的大家族,总有自己的历史。
祠堂便是历史的一种代表,那排列整齐的牌位,无不书写著这个落魄的大家族曾经的繁荣昌盛。
但尚在人间的沈世,为何会出现在这牌位中?
长华不理解,他问父亲。父亲却没回答他,只淡淡道,早晚之事,你跪拜便可。
长华不肯拜,父亲也没勉强他。
从祠堂出来,浓雾彻底散去。世界变得澄明,江南古镇,少了工厂废弃污染,空气是新鲜甘甜的,天空一碧如洗,白云卷卷,父亲说他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了,叫管家带他去熟悉熟悉沈家的事务。
父亲道:“你既是沈家子嗣,又是我这一代单传,总归要熟悉沈家一切的。但是你若不想留在此处,也但说无妨,我会送你出去读书。”
长华说:“我现在还没有出去读书的想法。”
“是吗?”
“母亲临死前让我来找父亲,应该也是放不下您,想让我照顾您。”
父亲削瘦的身子背对著他,沈默了好半晌,才说一句:“到底我是负了你母亲。”
父亲回了房休息,小翠说老爷身体一贯不好,吹不得半点风。长华询问可是有什麽宿疾,小翠眼神黯淡道:“老爷是从20岁才开始变成这样的。”
“怎说?”
“不知道呀,我从小就在沈家长大,我那时候还小,见到老爷时,他还是个活泼少年郎呢。但自从20岁那年大病一场後,就变成了这样,身子虚的很,稍有不妥就要病个十天半月,找了多少医生都没用。”
“怎地不去外头看看?外头医疗技术很发达。没准儿能治好呢。”
“劝了多少次,老爷也不肯去。说要一辈子死在这里。”
长华再问下去,小翠也都说不知道了。
跟著老管家熟悉了半天家族的账务以及生意,到了下午,宅子里突然闯来几个年轻人,三个少年,一个个都生的风姿俊朗,眉清目秀,眉眼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管家道:“这些都是沈家的表亲。”
他们也看见了长华,兴冲冲过来打招呼,围著他转悠,问西问东,丝毫没有生分。
这几个少爷穿著也古朴的很,一列民国式长衫,儒雅斯文。偏偏言语间都活泼的很。在这人烟稀少的古镇中,难得进来一个外人,还是个见过世面的外人,各个都新鲜的很,十分兴奋,一直问他外头的样子,当然,也没忘记自我介绍。
那个头最高生的最英俊的,叫沈自明,今年二十三岁,是祖父大哥的家的子孙。其余两个都是祖父弟弟的孩子,生的白净斯文的,叫沈寄流,那面向最是秀美阴柔,话也最少的,叫沈中书,今年刚十六,一双眼睛含情脉脉,说不到两三句话便脸红。
他们问长华岁数。长华道:“十八。”
沈自明道:“十八个头就已经这麽高了。真不赖呵。”
长华笑笑。
沈寄流好奇地问:“听闻你从外头来。可否对我们讲讲外头是怎样的?”
长华问:“你们也没出去过?”
三个脸色顿时变得有些暗淡。
沈寄流苦笑道:“家里管的严,哪有那个福气出去。”
长华一顿。
沈自明也说:“大伯没跟你说过吗?”
“说过什麽?”
“沈家子孙,世代不得出镇。”
“这倒没有。”长华说,“他今日还问我,习不习惯这里,不习惯的话,就送我出去读书。”顿了顿,又道,“我的确是沈家血液没有错。”
三人闻言,互看一眼,表情都有些奇异,却什麽都没说。
长华抿抿唇,低声问:“其实外头也不怎麽样。吵的很,还是这里自在。”
那最小的沈中书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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