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白深渊4·暗棋 作者:dnax》第2章


胡子一直长到耳根,这麽一来,等他把胡子剃干净就再没人认得出他了。客人从容不迫的地走进地下通道,谁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坐地铁离开,也许只是在里面待了一会,甚至有可能在某个单人洗手间和其他替身交换了衣服。到了晚上,客人准时回来,继续在那个空无一物的小房间等待。
艾迪森从走进这个房间开始就一直在做同一件事,将一枚帕拉贝鲁姆子弹从麽指和食指间的指缝运送到无名指和小指之间,接著再返回,周而复始。这是街头魔术师的伎俩,客人观察著他手指的动作,发现这些指头像机器一样每次分毫不差。艾迪森并不是在卖弄,这是排遣寂寞的方式,因为他常常需要长时间在同一个地点守候。他有一双稳定刻板的手,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艾迪森玩弄子弹时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这件毫无意义的事,这令客人想起曾在印刷工厂见过的一台送纸机,每个部件都在精确运作,三个取纸吸盘配合轴轮将纸张送进滚筒,轰鸣的机器声有节奏地响著,令人著迷。即使在这样安静的空间里,客人依然能从艾迪森运动的手指间听到咯吱咯吱的骨节声。这一次他们几乎没有交谈。
又过了一天,狼人山姆来到这里。
山姆是个年轻人,长相英俊,一头浓密的深棕色卷发,笑容十分迷人。他来时也像红安娜一样没带任何额外的物品,但在鼻梁上架了一副眼镜。客人对所有到访者一视同仁,并没有为这个看起来讨人喜欢的年轻人准备座椅。山姆以一种美国青年特有的随意姿态站在客人面前,随後开始四面打量这个空荡荡的房间。
“我叫山姆.格雷。”山姆说,“你可以叫我山姆,也可以像别人一样叫我狼人。”
“他们为什麽叫你狼人?”
山姆露齿一笑:“在军队里每个人都有外号,先生。”
“你参加过很多战役吗?”
“是的。”
“哪些?”
“海湾战争、索马里战争还有波黑战争。”
“你的年纪看起来可不太像。”
“这也是他们叫我狼人的原因之一。”说完,山姆低头看看脚下,他看到顶灯划出的亮圈,“不过除了这一点好像也没有更多别的原因,我可不是什麽变狼妄想症患者,我来这里只是想找一份活干,听说你能给我好工作。”
“我不能。”客人像当初回答红安娜一样回答山姆,“我只是看一看。”
“明白了。”山姆说,“我有多少个竞争者呢?”
“我只能告诉你有很多,但他们未必是竞争者,有可能他们都是你的同伴。”
“先生,其实我们互相之间并不怎麽合得来,你试试看把不同种类的动物放在一个笼子里,最後恐怕会死伤惨重。”
“不同种类的动物和不同性格的人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群体。”客人说,“想想看人群中会有多少故事。除了憎恨、嫉妒和勾心斗角,甚至还可能会有爱。”
山姆朝他微微一笑:“先生,我按照你说的想一想,真是激动人心。我该如何去争取以获得你的青睐?”
客人看看他的眼睛,山姆把鼻梁上的眼镜摘下,当他微笑时,客人双颊刺痛,发麻似的血液上涌使他浑身发抖,那是肾上腺素在起作用,这种感受令人很不安稳──虽然房间密不透风,却像置身野外被饥饿的孤狼虎视眈眈地盯视著。
山姆走後,客人在房间里停留了大约半小时,似乎在思索过去见过的每一个人,然後他像往常一样打开门走下楼梯。来到门口时,客人的目光向街道两头扫了一遍,这时能够看到一片深灰色的街景,就像他的大衣一样,天色正在变暗,路灯一盏接一盏地点亮,仿佛有个看不见的点灯人在街头逡巡。为数不多的行人在街道上走来走去,对面公寓窗户里一对年轻夫妇正在争执,墙角边几个流浪汉围著汽油桶烤火。
他在街边站了几分锺,终於打定主意迈开步子往前走,首先避开那些流浪汉,然後往对面的地铁站走去。这段路并不长,只需几分锺就能到达,当他即将走出巷口时,一辆黑色汽车像幽灵一样冒出来。
客人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幽灵车悄无声息地发动,突然加速向他直冲而来。外面刚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车轮碾过时发出沙沙声响。这一切从开始到结束只有几秒,幽灵车撞上了他,冲撞使他整个人飞起来,远远摔向对面公寓的墙壁。他的头部撞在一根地下室通风口的栅栏上,钢筋穿过绒线帽发出噗一声轻响,脑袋就开了花。幽灵车继续往前行驶,速度飞快,这是一条死路,车轮从头上冒血的客人身上碾过,仿佛刹车失灵似的直到撞上墙才停下。灾难的声音波浪一样传向四面八方,好在不算太惊心动魄。
一个流浪汉听到撞击声好奇地走来,看见从幽灵车中走出一个穿连帽衫的黑人。只见他走路跌跌撞撞,刚才的冲撞也让他受了伤。黑人看一眼被压在车轮下的客人,立刻往另一边的街口飞奔而去,很快消失在夜幕中。流浪汉犹犹豫豫地走向幽灵车的残骸,後车盖因为猛烈的撞击震开了,里面空空如也,但在地上落著一张钞票。
02。他们
“最近几个月你有没有看报纸?”
“每天都看,华尔街日报,新闻周刊,偶尔也看看国际先驱论坛。”
露比从一大堆文件中挑出三张放在桌上,其中有一张剪报复印件,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画了个红圈。
寻找目击者:
马丁路德金路发生一起车祸,肇事者将一名行人碾压致死後逃逸,受害者身份不明,如能提供线索,请与格罗弗警长联系。
接著是一组电话号码和一张经过法医清洗处理後的死者照片。
“一则寻人启事。”麦克说,“在那麽小的角落里,看来警方也不太重视。”
“你认识这个人吗?”
“不。你呢?”
“我也不认识。”露比说,“但我可能知道他是谁。”
麦克暂时没有追问,而是先去看完手中的其他资料。一张黑白照片和一张犯罪现场的警方取证照。黑白照片上的人穿著连帽衫,把帽子拉起来遮住脑袋。他一定是在匆忙赶路,并且东张西望神情紧张,一次仓促的回头使拍摄者留下了这张照片,尽管看起来镜头有些晃动,但还是能够看清照片中人的长相。一张黑人的脸,鼻子宽大扁平,嘴唇向外翻出,保留著某些种族歧视者深信不疑的犯罪者特征。照片的背景比人物更模糊,似乎是在郊外,没有很高的建筑,只有一些树枝和几只惊飞的鸟儿。
和这张照片相比,另一张的内容不太令人费解。警方取证照拍得很清晰,照片上是一具已经开始轻微腐烂的尸体,周围放著些标识,还能看到某个取证警官戴著乳胶手套的手指,下方标注著时间,距离现在大约三周左右。
“这是一个死去的流浪汉。”露比说,“脑袋被砸了一下。”
麦克来回看著手边的三张纸,试图从中找出它们的关联,可是光凭剪报和照片来推理,线索少得可怜,最後他不得不开始提问:“这些人互相之间有什麽关联吗?”
“你当过警察,也许在这方面会有某种经验,比如他们之间的顺序。”
“顺序?”
“警方办事的顺序,文件摆放的顺序。”
麦克重新看了一遍:“你是说受害者,凶手,目击者?”他在桌上把三张纸排成一排。
露比说:“第一则寻人启事上的受害者,第二张照片上的凶手,第三张照片上的目击者。”
“你认为这是一连串的案子。这个受害者是谁?”
“按照以往的经验,你可以认为受害者就是委托人。”
“如果他是委托人,为什麽你不认识他?”
“由於暗棋委托的特殊性,委托人也只是一个替身。”
“哦。”麦克了解地说,“是渡鸟。”
“他们一向很可靠,但是保守秘密的最佳方法永远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或者杀人灭口。”
“这可能就是他不幸身亡的原因,而警方永远追查不到他的身份,因为渡鸟是值得信任的人,身份早已被洗得一干二净。”
“凶手看起来倒像个新手。”麦克重新看起那张黑人的照片。
“他一定就是个新手。”露比说,“撞完人後慌慌张张,戴上帽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会显得他更可疑。”
“他现在会在哪?”
“在某一条河里,一个垃圾桶里或者树林中的泥土下,哪都有可能。”露比无奈地说,“然後是这个可怜的目击者,不小心目睹了车祸,被另一个杀手干掉了。”
“你难道没有注意这是个没完没了的灭口过程。”
“我注意到了,不过没关系,为了保守秘密,杀手们不会知道为什麽要去杀某一个人,对他们来说只是个单独任务,仅在自己的环节起作用。”
“这麽说艾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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