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汝以沫》第40章


护士小心地解开她手中的纱布,手脚麻利地消毒上药,听到她虚弱的声音,稍稍想了一会儿方才说到:“今天好像是二十了。”
梁以沫轻声“哦”了一句,看着她用手中的钳子夹了一块药棉,在手腕上仔细擦了擦,也不觉得十分痛,仿佛这只手不是自己的一般。
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梁以沫也不抬头去看,只将眼睛翻上去略微瞟了几眼。谢司茗拿着一沓文件走了进来,又是好几天没见到这个男人,他看上去还算不错,唇红齿白,十足一个美男子。
他慢慢走近,脸上带着不屑的冷傲,仿佛是屈尊过来见她一见,也只是顺路而已,不是专程所至。可刚刚走近,他的眼中便闪过了一丝不快,轻轻拿起梁以沫的手,冲着护士几乎是吼着来说话。
“手臂怎么肿成这样,还一条条的凸着!”
“我——我不清楚啊,谢先生。”
护士吓得连手都抖了起来,钳子上的药棉便落了下来,正好掉在梁以沫的伤口上,她“啊”一声低叫了句,谢司茗的脸色绷得更加难看。
“明天起,你不用来了,让医生亲自过来换药。”
谢司茗的心头扬起一阵无名之火,他在的时候,她们尚且敢如此偷懒耍滑,他若是不在,真不知道她们会如何变着法子草草了事。这个梁以沫也是糊涂虫一个,非要痛得刻骨铭心,她才能想着去反抗。
护士一听这话,心里更加慌乱,哆哆嗦嗦换上新的纱布,又将她头上的那处伤口一同处理好,期间不停瞥着谢司茗的脸色,生怕他又一个不满意,狠狠教训起她来。
“疼吗?”谢司茗用手轻轻碰触着那些红色的痕迹,不仅仅是手腕,就连额头也一样肿的厉害,梁以沫偏偏把头别过去,不愿意接受他的这份好意。
“只是过敏而已。”她沉思片刻,方才吐出这几个字。
谢司茗本以为她会一直冷漠到底,谁料到她却回复了一句,也说不上高兴,只是随意接上一句,“对什么过敏?”
“橡皮胶布。”
谢司茗这才反应过来,对橡皮胶布过敏正好解释了这些红肿的地方为什么是一条条的症状,他不满地摇了摇头,这个女人还真不是一点两点的娇气。
“那明天换成纸胶布。”
“没用,还是会过敏。”
谢司茗蹙着眉头,欠了欠身子坐到床边,将文件摆在了一旁,拿一双愈加深邃的眼眸打量着她,却始终都没有说话。
梁以沫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一阵压迫,低垂着眼睛,只将眼珠子转到他的方向,“鸿宇真的破产了?我的房子也被你卖了?”
谢司茗长长地叹了口气,听起来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一个空壳子,不破产还能怎样?至于那个房子,又老又旧,有人肯要已经很不容易了。”
“如果我服输,你可不可以救救我的公司,还有我的房子。”
“你早就输了。”谢司茗抓起文件,起身就向外走去,“别想了,我根本不会帮你。”
梁以沫没有多说什么,艰难地躺下身体,将被子狠狠拉过来,整个身子全部都盖在了被子里。谢司茗的步子迈得干脆,不拖泥不带水,只是到了门前的那一刻,他还是顿了顿,回头又看了眼缩成一团的梁以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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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以后就用这个。”
谢司茗将一卷弹力绷带扔在了床上,梁以沫正发着呆,被这突如其来的东西吓了一跳。
“嗯。”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多想,只是接过这卷绷带,放在了床头柜上。自从那次她将头撞了之后,谢司茗就将所有的家具都换成了圆角的,边缘上还套着厚厚一层软布,就连墙壁也一同装上了厚软的墙纸。
“外面的阳光很好,想不想出去走走。”
谢司茗站在床前迟疑了半天,才低声吐出了一句话。可能是长久没有见到阳光的原因,梁以沫的脸色显得很是苍白,他纯粹只是不想她憋死在这个屋子里,才好心肠地放她出去一会儿。
“我的禁足令——取消了?”
“暂时取消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是不许出去。”
梁以沫浅笑笑,眼神一如既往的空洞无力,“那我不去了,不想和一个倒胃口的人浪费时间。”
他鄙夷地笑着,大步走了出去,还没过多久,手上就拿来了几件衣服。也不多说,直接帮她套了上去,掀开被子,一把拉起她的胳膊。
“你的腿还没坏吧,快点起来走走。”
梁以沫皱着眉头,东摇西摆地站立起来。还没走几步,头就一阵晕眩,她捂着胸口,一阵阵想吐。谢司茗全然不顾,夹着她的肩膀就向下楼下走去。
“哟,梁大小姐总算是下楼了,我还以为您这贵脚踩不惯我们谢家的地呢。”
龚悦没好气地看着梁以沫,每次见到她不是气恼就是委屈,总之全没一件好事。婚礼那天的事情她嗤之以鼻,暗自恨着没亲自到场,只要梁以沫敢说不愿意,她就敢上去就给她一大嘴巴子,看谁比谁更厉害。现在倒好,谢家的名誉跌到了谷底,满大街都是议论的声音,害得她都不敢和那些太太打牌,就怕她们问到儿子的出轨和新任媳妇的悔婚。
“你少说两句!”谢御天出乎意外的□来一句,语气格外严厉,带着一股极大的震慑,让人胆战心惊。
“你——”龚悦气得嘴唇不停抖着,用手指着谢御天,又指过谢司茗,“你们两父子全没一个好东西,变着法子来欺负我!”
说着说着,她的泪水便流了下来,这泪水一流,号丧的声音自然也就大了起来,嘴里叽里咕噜说的那些牢骚也就顺理成章起来。
“我和你在一起,过过一天好日子没?你成日成夜不回家,就我抱着儿子相依为命。这儿子也不争气,找了一个媳妇家世不好也就算了,现在又离婚、结婚,那么多好姑娘不要,偏偏找这么个小贱人!我就知道她是黄鼠狼给鸡百年,没安好心的主儿,这倒好,在婚礼上就跑了。还报仇呢,一个丫头片子,你懂什么……”
谢司茗的手自然地握起梁以沫的手,等她察觉的时候,已经因为握得太紧而无法挣开了。谢司茗清了清嗓子,很不耐烦地看着龚悦,心里不舒服,连同着话语都变得刻薄起来。
“妈,你上楼歇着去吧。”
龚悦走来走去,这口气堵在心里,实在是难受,“娶了媳妇忘了娘,她有哪点好,值得你这样对她呀!你看看这个家,被她搅得一团糟,她妈妈就够害人了,她还——”
“妈!”谢司茗打断了她的话,面对着她的不悦,依旧严肃地说到:“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我都依然爱她,你高兴或是不高兴,她都会是谢家的媳妇,不管是现在亦或是以后。”
龚悦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谢司茗也不理会,拉着一脸呆滞的梁以沫向外走去。
谢家的后院,梁以沫还有些印象,那天晚上,她就是在这里迷路的。傍晚的阳光依旧很好,照在身上还带着热辣辣的刺痛感。一阵热浪迅速袭来,刚刚从空调房里出来的梁以沫浑身不舒服,仿佛掉进了火炉一般。外面的皮肤已经发烫,可身体内部还冰冷无比,她没适应得过来,缩着身子打着颤。
“刚刚的话只是敷衍我妈的,你不用往心里去。”
谢司茗也同样感受到了这股热度,早知道不该带她出来的,万一她中暑了,又是一件麻烦事。然而这样想着,他还是拿眼睛瞥了瞥梁以沫,直到确定她还无碍,这才将心放了下来。
“你也不用和我解释。”梁以沫直视着他的眼睛,疲惫的笑容里还带着些嘲弄,“你的事情,我都不关心。”
谢司茗无言以对,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回答。这个女人不识好歹,他本不该这样好心,一想到为她所有的担心顾虑,他就一阵阵懊恼。
谢司茗板着一张脸,留她一个人站在阳光下,独自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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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以沫的身体彻底好了之后,谢司茗的禁足令也放开了一些。在她的一再争取下,她得以每天去医院照顾一会儿苑玲珑。只是为了防止她逃跑,谢司茗安排了司机和眼线,将她全程都紧紧盯住。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着,从盛夏过到秋初,没有过多的波澜,也没有过多的曲折。除了见到苑玲珑时,经常会被她疯疯癫癫的症状弄得心酸想哭,梁以沫的生活过得还算可以。她不愿意去想,这场报复到底谁赢谁输,也不愿意去思考接下来的生活该如何继续。她唯一认清的现实就是,这一次,她是真的一无所有了。与其去自寻烦恼,她更愿意故作糊涂,虽然,这样的自己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能不能把车开去梁宅看看?”梁以沫降下车窗,吹着热风,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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