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武器》第8章


由于湖水极清澈,而且小艇一直跟随著甲组的队员,好使他们在三小时的潜水之后,一上水面,就能登艇。所以,在小艇上的乙组队员都隐约可以看到,从湖水下面透上来的,甲组潜水队员所用的射灯灯光,灯光透过湖水,荡漾不定,形成一种朦胧迷离的美景。
照说,在这样的情形下,是绝不能有甚么意外发生的了。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先是在十一时五十分的时候,副队长命令队员作下水前的准备,因为在十分钟之后,就又轮到他们下水了。各队员依照规章,作下水前的准备,包括检查潜水器具在内。
那大约需要五分钟的时间,在这四五分钟之内,没有甚么人注意湖面的情形,等他们检查完毕,重又注视湖面时,他们都在等待甲组的队员冒出水面。
日本军队训练严格,几次交替,下水的队员,几乎都是准时的一下子自水中冒出来。
可是这次,乙组的队员全神贯注的等著,已过了午夜十二时三分钟,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时,山下堤昭只感到一股极度的恐惧,袭上心头。他想大声问“这怎么了”,可是竟是开了口,而出不了声。
他的目光射向其他的队员,只见每一个队员的神情都古怪之至,又惊又疑,看来感觉和他一样。
整组人怔呆了又有一分钟,甲组队员已过时四分钟,还没有冒上水面来。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队员尖声叫了起来:“他们不见了,甲组的队员不见了!”
山下堤昭的第一个反应是厉声咒骂:“蠢驴,胡说──”但是他没有骂完,也陡然感到甲组的队员,确然是全不见了。
因为本来是可以看到湖水下移动的射灯灯光,或远或近,这表示甲组的队员正在搜寻。可是这时,湖面一片黝黑,绝没有水底的光芒映上来。
这种情形,可能是早已是这样的了,不过当大家从紧张的检查工具后,再定过神来之时,并没有在意而已。
直到过了时候,甲组的队员仍没有出现,这才徒然使人感到事情不对头,出了事了,甲组的队员不见了!
湖面上一阵晚风吹来,虽然是在夏天,可是仍不免令人汗毛直竖,所有人都发出了无意义的惊叫声,显得混乱之至。
作为副队长,山下堤昭自然要设法控制这样的局面,他先看了看时间,各人竟在惊愕之中,又过了五分钟,甲组的队员还没有出现。
山下堤昭大喝几声,令各人静了下来,他宣布:“乙组队员立即下水,照计划执行任务!”
他大声叫“一二三”,可是在他的命令发出之后,只有几个人应声下水,其余的人竟然犹豫著,没有立即下水!
这种情形,在军队之中,已经可以构成“抗命”的罪行了。
山下堤昭再次大声发令,这才令所有的队员一起下水,他自己也一踪身,下了水。
山下堤昭下水之后,其他人的情形如何,他不得而知,因为自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队员。不论是甲组的还是乙组的,他都没有见过,他是唯一的生还者。或者说,他是事后唯一还存在的人,其余的人都消失无踪了。
山下堤昭下水后的经历,他记述得颇是怪异,简单得出奇──看来,不是他不想详细记述,而是发生的事就只有那么多,他想详述,也实在不能。
山下堤昭的记述是:“怀著惊疑无比的心情下了水──不知道甲组的队员出了甚么事。才一下水,就觉得有一股力量拽著自己下沉,同时,眼前一片漆黑,竟不像是进入了水中,像是进入了墨汁之中,再接著,全身产生了一种极奇怪的酥麻之感,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以上简单的记述,就是山下堤昭下水之后的全部经历。其过程大约只是十来秒,或者更短,所以,他根本不知发生了甚么事。
他是唯一的生还者,或者说,他是唯一再度在世上出现的人,当然在失去了知觉之后,又醒了过来。
倒是他记述醒过来之后的情形,十分详尽,因为对山下堤昭来说,那可以说是一生之中最大的奇遇──他一下湖,就在奇异的情形下失去了知觉,自然是奇遇。但由于时间太短,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所以不如他醒来之后的遭遇那么奇特。
他醒来之后,首先感到手腕和足踝都有疼痛,而且,全身都在摇晃。到神智渐渐清醒时,耳际更听到了连续不断的“嗡嗡”声,而且,全身各处都奇痒难忍。他还未曾睁开眼睛,就想去抓痒处,但是一用力,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全被绑住了。
接著,他发觉双脚脚踝也被紧绑著,他这才睁开眼睛来。起先,甚么也看不到,接著,他就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块长方形的木板之上,而且,置身在一艘小船之中,那小船有著半破烂的蓬,可以透过蓬上的破洞,看到天上的星月微光。
小船有人在划桨前进,所以船身在摇晃。那种嗡嗡声,却原来是大群的蚊子,绕著他在飞行时所发出来的声响。他之所以全身发痒,自然是由于大群蚊子都已饱餐了他的血之故。
山下堤昭弄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之后,他毕竟是久经训练的职业军人,立即想到的是:自己被俘了!
而且,根据情形,他也判断出自己不是被正规军队所俘,多半是落在游击队的手中了。
他学过中国话,船既然在摇动,当然是有人在摇,他勉力定了定神,大声叫了一声:“放开我!”
叫了两声,船身两旁传来了“刷刷”的声响,那是船身擦过湖中生长的芦苇时发出的声响。
山下堤昭心中不禁暗叫了一声苦,因为这种湖中的汊港最是隐秘,纵横交错,水道曲折,不是熟悉地形的人,转以几天几夜,也转不出来。而且,最难被人发现,故他被发现、获救的可能,自然也相对减少了。
他著急起来,又大叫了几声,中日语并用。就在他叫了一阵,喘著气,心中更增惊惶之际,就听到自船尾传来一个女子声音。
那女子说的竟是流利的日语,斥道:“你鬼叫甚么,信不信我抓一把烂泥塞住你的臭嘴?”
山下堤昭一听之下,不禁呆了。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听到了日语,自然令他感到亲切。但是有生以来,都听惯了女性使用敬节的日语说话的人,忽然听到了一个女声,说出如此粗鲁无礼的话来,却又令他感到怪异莫名。
所以,一时之间,他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
接著,那女声又传来:“你叫山下堤昭,是一个少将,对不对?”
山下忙道:“是,你不能再问别的,根据日内瓦战俘条例,我只需回答这个问题就已足够了。”
那女人的声音怒道:“放屁!我要问你杀过多少个中国人,只怕你数不过来!”
山下沉声道:“我可以回答:一个也没有,我不是战斗人员,我是潜水专家。”
那女人怒道:“侵略他国,全是兽军!”
山下堤昭出不了声,作为军人,他服从命令,他明知侵略不当,但却也身不由己──战时,在日本军人之中,也有极少数良知未泯的,山下堤昭就是其中之一,所以,他叹了一声。
那女人咄咄迫人:“你怎么不说话了?”
山下道:“我无话可说,我没有做过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可是别……别人……”
山下说不下去,那女人冷笑一声:“我看你和别人也没有甚么不同……哼,潜水专家带了那么重的铁筒,算甚么专家!”
山下一时之间,不明白那话是甚么意思,那女人又道:“不过你们有点家伙倒也有用,在水中能发光的灯是其中之一,你要教会我使用。”
山下这才知道,女子口中的“铁筒”,是指潜水用的压缩空气筒而言。
这时,他不禁对对方的身份起疑,忍不住问道:“你是甚么人?”
他问了一声之后,只听得那女人的声音大是接近:“你看我是甚么人?”
山下的双手双足被绑在木板上,身子转动不灵,他循声勉力偏过头去,看到了一张年轻女人的脸,离他还不到一公尺。
那女人的身子还在蓬外,只是探身进来望向他。那女子双眼很大,乌溜溜地有神,不算很美丽,但是青春气息迫人,虽在黑暗之中,也可以看出她面颊红润,显然是一个极其健康壮实的女人,她的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
山下一看之下,不禁啼笑皆非──他一个堂堂的海军少佐,竟然落在这样的一个大姑娘手中,说是奇耻大辱,也不为过。偏偏这大姑娘说话虽然粗鲁不文之至,但是不但声音动听,这一照面,更是讨人喜欢。
山下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你是甚么人。”
那女子伸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才是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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