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帐》第18章


说了之后,他不禁苦笑︰“这话,实在是我自己对自己说的──乱也没有用,不如定定地来考虑。这话,是领袖当年常说的。”
他口中的“领袖”,虽然是后来导致他双腿残废,死里逃生的大疯狂运动的策动人,可是他对领袖的崇拜,却始终不减。
我“嗯”了一声,他接过了红绫给他的酒,又道︰“红绫这孩子告诉我,你们商量了一个办法,要‘老人家’说一句话,这办法没有用,行不通。”
我呆了一呆,我刚好在这个办法前面踫了钉子,失败回来,他怎么就知道了?
第九部︰情妇
我没有再说甚么,他已经道︰“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老人家若是已有些日子未能发号施令,就算现在忽然龙精虎猛,会翻筋斗,讲话声若洪钟,也已来不及了,只怕除了他儿女之外,再也不会有人听他的了!”
我这才知道他说的“行不通”,原来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
他曾长久处于权力的最高中心,对于权力是如何运作的,自然了然于胸,所以我同意他的分析,我道︰“而且,也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铁旦一扬眉︰“我和天音,有定期联络,我告诉过他,权力场是最危险的所在,处处陷阱,在在漩涡,奇】不知道甚么时候没了顶,书】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网】所以我要他一定要和我定期联络,只要有一次,他未能和我联络,我就知道他出事了!”
他伸手在脸上抹了一下,续道︰“我起先不知道他出了甚么事,向他的一些死党问,才知道了情形,我立刻和你联系,红绫才告诉我你们也知道了!”
本来,对于救铁天音一事,我也一筹莫展,如今铁旦来了,他对权力场的情形,比我熟悉得多,自然要以他为主,看有甚么办法可以营救。
铁旦吸了一口气,又道︰“这孩子,他不肯听我的话,唉,也难怪,那里的一切,实在太吸引人了!”
我道︰“是啊,听说,那‘死者’不但有过亿的财富,有二十多个情妇,还有好几亩大的花园别墅,又官居高位,这种情形──”
铁旦闷哼了一声︰“这个死人,算甚么官居高位?只不过是三四流的角色,真正官居高位的,比他弄到手的,不知多了多少倍,只要权在,人也在,势也在,财也在。权一旦出了问题,赫赫元帅,永远健康的接班人,也要连夜逃亡,何况是这种小虾毛!天音竟会跟这种人混在一起,真是气数,狠起来,就由他枪毙好了!”
我吃了一惊︰“不至于……枪毙吧?”
铁旦一扬眉︰“新掌权的要立威,就一定要杀鸡儆猴,这是千古以来不变的定律,谁撞到刀之上,谁就倒霉,天音正是最好的开刀对象──一来,他老子曾是赫赫有名的人物;二来,他老子现在下落不明,只是一个废老头子,杀了他,谁也不怕得罪!”
经铁旦这样一分析,我也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我失声道︰“这个怎么得了,得赶紧下手了!”
铁旦吸了一口气︰“我在等两个人,这上下,她们也应该到了!”
我正想问他在等甚么人,红绫直到这时才插了一句口︰“妈到瑞士去了。”
我不禁大是奇讶──白素答应和我分头去营救铁天音的,怎么忽然跑到瑞士去了。
我忙道︰“她有没有对你说,到瑞士去干甚么?”
红绫还没有回答,门铃响起,她跳过去开门,铁旦面对门口,先看到来人是谁,他沈声道︰“你们来了!”
我才转过头去,就看到两条人影,一大一小,疾掠了过来,来到铁旦面前,一起跪下,一跪下就叩头,一叩头就叫︰“义父!”
这一连串的行动,叫我看得呆了,尤其进来的那两个人,我是认识的,一个就是大美人朱槿,另一个是小美人水荭。两个人的身高,差了一个头有余,可是水荭娇小匀称,一样看来腰细腿长,娉婷动人。
朱槿和水荭都同一身份,我知道她们自小就受严格的训练,成为出色的特工人材,铁旦曾负责全盘的情报工作,那十二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子,正是由他作最初的训练的。
但是我也未曾料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如此之好,竟会以父女相称。
而且,铁旦如今只是一个无兵无勇的废人,朱槿和水荭身份特殊,本身有将军的头衔,不论是哪一派的势力当政,她们的地位不变,都可以说是叱吒风云的大人物,可是她们对铁旦的尊敬,却是一看就可以知道,出于至诚。
这时,看她们跪在地上,仰头望向铁旦,那神情就是女儿久别慈父,重逢之际的喜悦,多少亲情的思念,洋溢在她们的俏脸之上,再也不可能是假装。
我和她们这一组身份独特的美女,多有接触,只觉得她们又美丽又能干,又机伶又聪明,可是总觉得她们有点不类真人──被训练得成了“机器”或“工具”。
可是此际,看到她们竟然流露出这样真挚的感情来,我也不禁大是感动。
铁旦伸手,在她们的头上轻抚著,声音也有点发哑︰“起来!起来!”
两人跪著,向前移动了一下,靠在铁旦的膝前,又是高兴,又是流泪。
铁旦也大是感概︰“真想不到,还能见到你们!”
水荭道︰“当然能见,一直能见!”
朱槿也道︰“真是太高兴了,义父,我虽然没见著天音哥,可是知道他暂时不会有危险。”
铁旦沈声道︰“连你也见不著──”
他只说了半句,就眉心打结,我也感到事态严重,因为朱槿的身份又高又特殊,连她也见不著,那铁天音的处境,当真不是很妙了。
铁旦显然比我更明白内里的情形,他并没有问何以朱槿见不到人,我则失声问道︰“何以你也见不著?”
朱槿道︰“系统不同,指挥不动。”
铁旦吸了一口气︰“她们是军方的,拘禁天音的,是另一个机构。”
朱槿又道︰“若是我一定要见,自然也可以做得到,可是这一来,太著痕迹,反倒打草惊蛇。好在我有人知道天音如今虽然被拘禁,但是他对各方面来说,都重要之至,所以没受甚么委曲。”
铁旦闷哼了一声︰“你们别说空话安慰我了,他现在的情形,我再清楚不过,左也是死,右也是死!一方面要他供出众多的人来,一方面要他守口如瓶。他供了,是死;不说,是死,我想不出还有甚么活路来!”
铁旦一口气说完那番话,面色铁青,身子也不由自主在颤动。
他毕竟是在那种权力场中翻过筋斗的人,所以很明白其中的情形。
经他一说,我也明白铁天音的处境,确是大大地不妙了。
在派系斗争中,不论有多少派──最高领袖曾说︰党内无派,稀奇古怪。不管多少派,最先起正面冲突的,必然是势力最大的两派。
待这势力最大的两派,经过一番剧斗,分出了胜负,其他势力较小的派宗,或曾替胜方出力,自然水涨船高。不幸押错了宝,曾替败的一方摇旗呐喊,那自然也倒转下来,呜呼哀哉。
而今,铁天音是夹在两大派之间,那个“死者”是首先被开刀的,死了之后,铁天音作为他的主要助手,目标自然集中在他的身上。
逼死了死者的一派(不论死者是怎么死的),必然要趁胜追击,宜将剩勇追余寇,要在铁天音身上把打击面扩大,“除恶务尽”,以求把对方彻底击败,打倒在地,并且踏上一脚,让对方永世不得翻身。
而已经输了一仗的那一方,处境不妙,落在下风,自然要力求自保,那么,铁天音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危险人物。若是铁天音把所知的一切全说出来,那么,这一方就要面临大打击了!
我想到这里,失声道︰“不好,天音坏在他自己人的手里,可能性更大!”
铁旦、朱槿和水荭都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望定了我,彷彿是在讥嘲我︰“你怎么到现在才弄明白这一点啊!”
我伸手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以确认自己的后知后觉,要置铁天音于死地的,当然是他的“自己人”!
他的自己人,最怕他说出甚么来,所以要灭口──那个死者,也大有可能,正是被自己人灭了口的!
我越想越乱,一面摇头,一面道︰“真对不起,对这种情形,你们是司空见惯的闲事,我却一点经验也没有,连现在,天音究竟落在哪一方面的人手里,我也无法可以确定!”
铁旦沈声道︰“当然是落在敌人的手里,要是落在自己人的手里,早已一命归西,‘自杀身亡’了!”
正由于他说得如此肯定,所以我更感到了一股寒意,自顶至踵而生。
铁旦的话,确实是可怕之极,试想想,一个人落在敌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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