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暗号》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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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叔回答得极有力:“三哥放心,自家孩儿,我岂有害他之理!”
我觉得也该表示一下态度,所以一挺胸:“七叔有甚么事,只管吩咐就是。”
七放在我肩头上拍了两下,拉著我的手,走回大宅去。一场风波结束,看来和族人再无关连,只是我和七叔之间的事了。
我兴奋之极,刚才经历了那么古怪的场面,而七叔又必然有一个稀奇的故事告诉我,那实在是人生之至乐(小时候对人生的要求简单得很)。
到了七叔的住所,进了门,七叔就喝酒,我等了又等,他只是不开口。
我大约每隔十分钟,就叫他一次,叫到第九次,他才向我望来,口唇掀动,欲语又止。
又过了好一会,我实在忍不住了:“七叔,你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了!”
七叔望了我半晌,才长叹一声:“是应该告诉你,可是你实在太小,我怎么说你都不会明白,唉!”
他真正感到十分苦恼地在叹气,而且一面喝酒,一面不断敲打他自己的头,以显示他心中的苦恼,是何等之甚。
我性子急,自小已然,这种情形,令我十分不耐烦,我提高了声音:“你都未曾说,又怎知道我一定不会明白呢?”
这句话,算是很有力量,七叔听了,果然张开口,想对我说话了。可是仍然没有声音发出来,呆了一会,摇了摇头,又合上了口。
我一顿足:“七叔,你不是怕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明白,而是你自己根本不明白发生了甚么事,所以才无法对我开口说!”
我当时这样说,目的只是为了刺激七叔快点对我说,别把我当作甚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谁知道七叔一听,居然长叹一声,承认了我的话:“对,我就是自己都不明白,所以才不知如何说才好!”
我大失所望,不知说甚么才好,过了一会,我才发急:“七叔,你不会一直留在家里吧!”
七叔道:“当然,过了初七,我就走了人怎能常留在家里,一定要四方游历,你也是一样,越早离开家越好,才能知道外面的世界。”
我后来果然很早就离开家了,那是后话,表过不提。
我发急:“你走了,要是再有喇嘛来,我可应付不了,该怎么办,你总得告诉我!”
七叔望了我半晌,才道:“我其实不应该把这担子加在你的身上”
我抢著道:“也不是甚么担子,我只要知道事情的经过,也就很容易应付。”
七叔抬头向天,喝了几口酒,这才道:“大约半年多之前,我在锡金的首都刚渡,遇到了一个老喇嘛”
七叔的故事从这样的一句话开始。那时,我的知识恰好可以知道锡金、刚渡、喇嘛,所以听七叔的叙述,并无困难。
七叔在说了这一句之后,向我解释了喇嘛教的神秘信仰,和教义中对于生命的探索和研究。最主要的是向我说明,喇嘛教信仰之中最重要的一点,是相信灵魂转世,由于有些宗教仪式在秘密状况之下进行,所以又称为密宗。
这是我接触密宗佛教之始,在我以后的经历中,有许多与之有关,也因此引发了许多有关生命奥秘的探索,我有一个最好的朋友,甚至跟著密宗喇嘛,不知所踪了。这一些,我都会记述过,可以由那些记述中去瞭解,不再重复了。
喇嘛教的活佛,都有转世的功能,一直到公元一九九○年,一个出生于西班牙的儿童,被确认为一位活佛的转世。而到了公元一九九三年,美国加里福尼亚州,也有一个儿童,肯定了是活佛转世。
活佛转世,在喇嘛教而言,是天经地义的事。
而转世的方式,也几乎有固定的程式活佛临终时,会有一定的预言。多半是说出若干时日之后,在甚么地方,会有一个儿童或少年,就是转世的灵童。
于是,根据活佛的指示,就由有地位的喇嘛,或也是活佛,去依言寻找,一定可以有所发现。
发现了之后,还要经过一些确认的手续,例如认出活佛以前的用品之类。但据说,在不少情形之下,儿童或少年见了来人,都会立刻说:你们来了,而且,能认识来的是甚么人。
这种现象,是人类生命中最奥秘的一环,确信并且实行了千年计。
这些有关喇嘛教的信仰,现在已越来越多人,从非宗教的角度去研究,可是,似乎一脱离了宗教的规范,所有的研究,一无结果,或许那是人类的知识领域,未能突破这一局限若是一旦突破了,人类对自身生命的奥秘,就有瞭解,那时,人类文明,就必然进入一个崭新的,和几十年来的传统文明截然不同的新境界。
我当时,对七叔的阐释,不是完全理解(一直到现在,对于这种神秘的现象,也不能说完全理解)。我急著听七叔叙述经过,所以耐著性子听完了。
七叔这才说起了他的经历。
由于七叔性好寻幽探秘(我好奇心极强,当然属于家族遗传),所以,他对于喇嘛教的那种涉及生死奥秘的现象,也极具兴趣,曾经在西藏的几个大寺中流连忘返,结交了不少活佛、高僧和智者。他在锡金的刚渡,也是在一座古寺之中,认识了那个老喇嘛的。
认识的经过很是神奇,他经过那座古寺,想进寺去,但是手中正在进行一项仪式,拒绝外来者进入。于是,他信步踱到了寺侧的密林。
林中光线黑暗,参天古木,一株接著一株,他走进去没有多久,就看到前面一株大树后,有人向他招手精确一点说,是在距离他约有七八步远的一株大树旁,有一只手,在向他作招手的动作,他只看到了一只手,并没有看到其他,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立刻理解为“树后有人向他招手”,是十分正常的反应。
他向前走去,看到了在大树后面,有一个老喇嘛,背靠著树干在打坐,见了他,只是翻了翻眼皮,目光混浊之至那老喇嘛老得难以形容,七叔说,当时真怀疑他是生还是死,其老可知。
七叔心中很是疑惑,他向那老喇嘛的双手看了一下,老喇嘛的双手,这时正摆出正宗的打坐姿势,林中光线虽然暗,但也可看出,这双手,经历了近百年的岁月,已是又瘦又乾,皮肤之下,血管愤起,宛若有蚯蚓隐伏,很是可怖。
七叔不由自主,用力摇了摇头,努力想在脑海之中,再浮现刚才看到树后有人向他招手的情景。可惜那一瞥印象不深,很难确定那只手是甚么样子的了。但那只手,绝不属于这老喇嘛,却是可以肯定的事。
那么说,附近另外有人了!
他四面看著,却又不见有人,自然,林木甚密,有甚么人向他招了手,再躲起来,他一时之间,也不容易发现。
他一出现,老喇嘛就用混浊的目光盯著他看,看得他极不舒服。同时,眼前的一切,使他觉得很是诡异,他不想多逗留。
所以,他向那老喇嘛行了一个礼,就想离开,但是,他才踏出了一步,那老喇嘛就开口说话。老人的声音很特别,乍一入耳,还以为是脚下枯叶被践踏之后所发出的碎裂声,
老喇嘛一开口,说的是锡金的一种土语,只有雷布查族人才使用的那种,七叔在语言上有过人的才能,对于这种冷僻的语言,可以听懂。老人是在责问他,为何会来到他的面前:“你没有看到树上有警告告示,不准前进么?”
七叔见对方责问得声色俱厉,若不是对方年老,又看得出是地位很高的喇嘛,七叔也不会去睬他。七叔当时,捺住了气:“我没注意告示牌,是有人向我招手,要我走过来的!”
这句极普通,照实说的话,却引起了老喇嘛异乎寻常的反应,只见他陡然睁大了眼,目光炯炯,刚才,几乎怀疑他的双眼之中,是否有瞳仁,可是此际,却是黑白分明,目光凌厉之至。
看到了这种情形,七叔心中,啧啧称奇,更知道对方不是普通人了。
老喇嘛圆睁双眼之后,声音也变得清越:“你说甚么,再说三遍!”
他不说“再说一遍”,却要求“再说三遍”,也算是怪不可言。
七叔认定了对方是高人,所以立刻,再把有人向他招手的事,说了三遍。
老喇嘛听得十分用心,听了之后,闭上眼睛一会,才问:“你只见到了手,没见到人,对不对?”
七叔连说了三声“对”,老喇嘛先是大有讶异之色,目光在七叔身上,扫来扫去,接著,喃喃自语一番,忽然又盘问起七叔姓名,何方人氏,七叔一一回答,老喇嘛最后的问题,却教七叔吓了一跳。
老喇嘛道:“你可愿随我在寺中作喇嘛?”
七叔对于喇嘛教的种种神秘,虽然极有兴趣,但叫他出家当喇嘛,他却连想都未曾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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