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春秋》第78章


这是李燕豪生平第三次落泪,头一回是为谭老爷子父子,第二回是为那彭千里,这一回是为这位苦等他廿多年的忠实老人,这三位,都对他有大恩。
久久,李燕豪方始蹩出一句:“老人家,你这是何苦,为我李燕豪苦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又……老人家,我这里跪送了。”说着,他双膝跪落了地。他拿起了两锭银子,“噗通,噗通”丢进了水里。
水面又起波动,一个涟漪,又一个涟漪。很快地,“二闸”水又平静了,静得没一点波纹。
李燕豪缓缓地站了起来,向着深深的“二闸”水投过一瞥,转身离去。
泪,还没干。对他有恩的人一个连一个去了,他怎么能不伤心。
李燕豪不打算留在京里,更不打算厕身官家,贡献一己之心力。他打算今晚上见过井兰之后就走。
可是碰见了他李家那位忠义老仆之后,他的打算为此而改变了。
无他,那是因为他认为,要想找出那位亲王,要想寻访他的生身母,唯一的办法就是藉井兰之助厕身官家。无可讳言,这是一条最佳的捷径。他枯坐“老京华”客栈静静的等。
日暮天黑了,上灯的时候到了,“北京城”里到处都上了灯,然而客栈后院灯光里那进进出出的,都是些不相干的陌生人,独不见井兰。
初更到了,井兰没来。李燕豪有点不安了。
二更到了,仍不见井兰的倩影。
李燕豪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可是只站起一下子,他又坐了下去,他想去找,可是上哪儿找去?
三更过了。四更到了,井兰没来。看样子,井兰是不会来了。为什么没来不得而知。
李燕豪曾做了几种推测,可是这几种推测很快地就又被他自己推翻了。
他不敢冒然下断语,事实上确也如此,在没获知真实原因之前,的确无法下断语。
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九,变化之大也往往出人意料。昨天,井兰求他留下来,他没答应。
今天他想留下来,想藉井兰之助厕身官家,然而井兰这条路却轻易地断了。
他在“老京华”客栈里多住了三天,那是因为他还存一线希望,然而三天过后他才明白是白住了,那仅存的一线希望也断了,井兰她仍没来。一点影儿也没有,便是差人这个信儿或这个信儿也没有。
李燕豪一颗心往下沉,渐渐的冷了。
第四天一早,他出了“老京华”客栈。
他刚离开老京华没多远,一个中等身材穿着不错的汉子匆匆忙忙奔进了“老京华”,很快地他又从“老京华”里奔了出来,四下张望了一阵,然后又匆匆忙忙的走了。
这汉子刚走,“老京华”又来了一拨人,廿多个汉子,打扮俐落,只要是路过“北京城”的人,一看就知道是那个营里吃公事饭的爷。
这廿多个汉子,一到“老京华”附近就散开了,十个围住了老京华,十个闯进了“老京华”。
这一下,热闹了,路人都驻足看上了,可没一个敢进“老京华”里,上自掌柜,下至伙计,都慌了手脚,吓得脸发白,混身打哆嗉。
可是没一会儿,这廿个汉子又一阵风般走了,“老京华”里人心惶惶,一时半会儿平静不下来。
没多大工夫,消息传出来了,“老京华”里落了个江洋大盗,可是他漏网了。
第十五章 情困英雄
人的嘴是够快的,没半天工夫这消息就传遍了“北京城”,“北京城”里虽然卧虎藏龙,但是由于京畿重地,一向镇压得很厉害,大体上说也相当平静,这一下掀起了波涛,不平静了。
消息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包括李燕豪在内。
这时候,李燕豪人在“天桥”清愁散闷,听到了这消息之后,他很快地想到了自己,当时心又凉几分。“北京城”卧龙藏虎,“天桥”一带足以代表,龙蛇杂处,三教九流无所不容,单看看“天桥”那些棚子,就足以了解这一点。
李燕豪停在一个棚子前,棚子里坐的是黑压压一片,靠里头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只细瓷小茶壶,桌边站着位姑娘,年可十八九,一身合身裤褂,长短适度,宽窄合身,织腰一握,婀娜之中透着几分刚健。瓜子脸,柳叶眉,水灵灵的一双黑白分明大眼睛,瑶鼻樱桃口,还带两个小酒窝儿。
一排留海儿,两条辫子,那持板跟拿鼓键的那双手,白皙修长,柔若无骨,说它根根水葱般不如说它根根似玉。
檀板响动,鼓键起落,樱桃口里唱的那段“大鼓”是“三关”。
那黑压压的一片,无不聚精会神,偶而地爆起一阵叫好声,各形各色的人都有,最碍眼的,只有两个,一个坐在丈余外,一个就坐在李燕豪身前。
左边丈余外的那个,廿多近卅很精壮个汉子浓眉大眼,一脸英气,瞧瞧他,行家一眼就可看出是位练家子。
李燕豪身前那位就不同了,廿刚出头的小伙子,长得皮细肉嫩,唇红齿白,看个子,应是属于颀长。
一条大发辫,长袍,马褂,好气派,完全是润家公子哥儿打扮,本来嘛,有钱的少爷们都喜欢这调调儿,看他眼都瞧直了,唇边含着笑,直瞅人家大姑娘。
罕见个美男子,风流俊俏润少爷,只是眼瞧的太那个了点儿。
他往台上瞧,那浓眉大眼汉子却直瞅着他,一脸的鄙夷不高兴神色。
台上人家姑娘,谁也没瞧,单瞅上了李燕豪,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时地投过一瞥。
要换个人,这一瞥够他晕半天的。
可是偏偏李燕豪心里有事儿,没在意。
忽然,那浓眉大眼汉子抓了抓头,李燕豪看得清楚,就在那浓眉大眼英武汉子抬手抓头之际,从他指缝儿射出一点银光,取的是那俊俏公子哥儿那皮白肉嫩的脖子。
李燕豪眼明手快,一伸手把那点银光接下了,入手恍若无物,他再捏了捏,才觉得那只是一粒极其细小的铁砂。
他向着那汉子放过一瞥,那汉子跟没事人儿一般,可是李燕豪看得清楚,他脸色变了。
再看那风流俊俏公子哥儿,他茫然不觉,仍在听他的“大鼓”,瞧他的大姑娘。
他茫然不觉,李燕豪也就忍了忍没动声色。
这时候,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大姑娘手上那鼓键子突然慢了下来,可是她恰好收住了,不露一点儿痕迹。
一个四十来岁的瘦汉子从前头站了起来,端着盘儿要钱了。
爱听人家姑娘的,就得给,在姑娘那一双大眼睛顾盼下,谁也不愿落个小气,大伙儿都掏腰,一个赛似一个多。
轮到那风流俊俏公子哥儿,他给的更多,硬是一块雪花花的银子。
正是晌午,该收场吃饭了,前头那汉子跟大姑娘躬身哈腰直谢,长板凳上的听客都站了起来,依依不舍的鱼贯走出了棚子。
公子哥儿最后一个出了棚子,从李燕豪身边过的时候,他连看也没看李燕豪一眼。
公子哥儿走了,那英武汉子也要走,李燕豪横跨一步拦住了他,嘴角噙着笑,手一伸,递过了那粒铁砂:“朋友,拿回去吧,京畿重地,伤人不得。”
那英武汉子浓眉一耸,冷冷瞅了李燕豪一眼,一句话没说,捏起托在李燕豪掌心上的那粒铁砂就走。
突然,一声轻喝传了过来。“铁柱儿,慢点儿!”
刚才那收钱中年汉子走了过来,瘦削的脸上充满了历练,这时候还多了一种懔人的威严。
“谁让你在这儿耍的?‘
那英武汉子道:“二伯,您又不是没瞧见,我看不惯……”
“你看得惯什么,看得惯谁?”那中年汉子冷冷说道:“把东西给我留下!”
那英武汉子迟疑了一下。
那中年汉子细眉一耸道:“怎么,不听我的?”
那英武汉子从怀里掏出了小白玉瓶,往中年汉子手里一递,转身出了棚子。
那中年汉子两眼暴睁,寒芒外射,似欲发作,但旋即他又忍了下来,转望李燕豪一抱拳道:“您贵姓?”
李燕豪答了一礼,道:“不敢,我姓李。”
那中年汉子神情一肃,又一抱拳道:“我这里谢谢李兄了!”
李燕豪看了他一眼道:“我不懂阁下这个谢字何指?”
那中年瘦汉子道:“要不是李兄你及时伸手,今天我这棚子里就要出人命官司,今后这‘北京城’我也别想呆了。”
李燕豪“哦!”地一声道:“原来如此,我正担心我伸错了手呢,只是那位施暗箭在先,阁下当面点破在后,这种事倒是少见。”
那中年瘦汉子道:“那是因为我看出李兄跟刚才那位不是一路人,要不然我就不吭气儿了。”
李燕豪道:“阁下怎么知道我跟刚才那位不是一路人?”
那中年瘦汉子道:“李兄要跟他是一路人,就不会放过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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