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残天》第46章


经年,魂魄不曾入梦来……”
听她呓语,北宫千帆心头一痛:“原来,高公子还没走到她心里去。难怪高公子也会醉成那样。”轻轻挣开她的手,为她盖上薄被、放下帐帘,悄悄向外而去,隐约听到她在帐内犹道:“……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稀。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一寸相思一寸灰。”
北宫千帆不忍再听,跨出去反手关了门。门外,游西天轻声问道:“还在想夏公子?”见她点头,便不再问。
北宫千帆一路回去,心中暗道:“北斗醉成这样,也不知‘天石精舍’那边谷匹夫如何?独贞哥哥和莫公子必是因为四姐才醉,幸好四姐稳住没醉,不然更糟。中州哥哥怎么也这样不懂事,明天想个法子罚他。诗铭哥哥……唉!”
东野浩然刚陪着白妙语、段素丹步出客北斗的房间,欲各自回去,见她来了,便问道:“三妹可好?”
北宫千帆摇头:“不好,明天醒来又要闹头痛了!”接过越北极手中的铜盆与手巾道:“我和二姐去看他,你也累了,回去罢!”说罢,与东野浩然推门进了庄诗铭的房间。
东野浩然皱眉道:“诗铭素来庄重,怎么会大醉酩酊,这么不知收敛!”一边摇头,见北宫千帆正绞了手巾替他擦脸,便转身去替他收拾身边的衣物。
北宫千帆笑道:“大概是喝得太尽兴了罢,他难得如此兴奋。反正明日闹头痛了,正好拿他取笑!”'手 机 电 子 书 w w w 。 5 1 7 z 。 c o m'
忽听“啪”的一声,似有东西摔落地上,北宫千帆回过头去,见东野浩然一脸的惊诧与不安,目光迷惑、表情复杂,而掉在地上的,则是一轴画卷。
北宫千帆心中明白了几分,俯身拾画来看,果真是东野浩然的画像,妙笔丹青、栩栩如生,画中东野浩然一袭平素惯穿的杏黄衫子,黑巾束腰、长剑在握,颇见飒爽英姿。画旁提曰:“无情莫笑多情苦,最惹相思千古铭。”
东野浩然惊诧了许久,仍未回过神来。北宫千帆故作不知地轻声笑道:“呀,诗铭哥哥果然有眼光,挑了二姐来画,若画我,可就将遇蠢才、棋逢劣手,煞好大风景呢!”一面将画卷好,放入庄诗铭包袱中。
东野浩然怔怔地看着她,默不作声。
忽听庄诗铭叹道:“怎么不是你?唉……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本有心,何求美人折?”
北宫千帆大乐,心中暗暗嘀咕:“醉了还能背诗,倒和三姐酸成了一对,暗恋的却是二姐,有好戏看啦!”偷眼看去,却见东野浩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似乎十分尴尬。
终于,东野浩然面带窘色地道:“风丫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连做梦都想不到!”
北宫千帆道:“你道歉做什么?又不是你画的。嫌画工不好,也该怪这个醉鬼,是他对不起你呵!”亮晶晶的双眸望着她,一派毫不知晓的纯情,又道:“这个大醉鬼,画得我二姐不满意,就是得罪了我。哼,我休了你,不要你啦,明天赶你下山!”
东野浩然惊诧地道:“你不明白……”
“是呀,真的不明白!”北宫千帆忙道:“我不明白他哪里画得不好,让你不高兴?比起我的画工来,他可强多啦,二姐你该庆幸才是嘛,若是我来画你,哪里有这么好看?”
东野浩然将信将疑地盯着她:“你为什么……”
北宫千帆连忙又道:“我为什么不好好学画呢?教你小子抢了先机,把二姐画得那么传神,唉,我日后哪里敢再替二姐画像呀!”
东野浩然见她东拉西扯,全然不得要领,也不知她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疯卖傻,便不再问下去,低头与她一起收拾好衣物,两人一同退了出去。东野浩然一出去,当即告辞一声,匆匆而去。
北宫千帆见她神色黯淡,心中大惑不解:“诗铭哥哥英俊儒雅、个性温和、庄重谦逊,简直无懈可击,到底哪儿不好?难道……二姐另有心上之人?啊哟,那可糟了,诗铭哥哥不会那么倒霉,好像夏大哥那样,还没表白出来,就已失去了机会罢?”
一转念,又笑道:“不管二姐心里有没有人,反正一定比不上诗铭哥哥。她既知人家的心意,眼光一定会雪亮的。别担心!”
自我安慰一番,北宫千帆心中再无挂碍,夜深人静,又酒兴未尽,便下舱去取了一坛西凤酒,独自跑到船头去畅饮。
忽听身后有人道:“今晚已醉倒了一片人,你也想醉倒了才罢休?”正是梅淡如。
北宫千帆转过身去,递酒给他,见他摇头拒绝,便自顾地独饮,顺口问道:“你喝醉的高师弟没有念诗罢?”
梅淡如诧道:“你怎知他醉后吟诗?”
北宫千帆失笑道:“什么诗呀,背来听听?”
梅淡如沉吟许久,才回忆道:“好像是什么‘流波若传襄王梦,岂负红颜岁岁痴’——这‘岁岁痴’,怎么又和你门前那副对子扯上关系了?”
北宫千帆道:“三姐的这首七绝,他也知道?”剑眉一扬,笑得颇为辛涩,再想到夏哲山尘心未了的出家,西门逸客孑然一身的如今,仰头喝了一口酒,凝望夜空,默然思索。
“你看月亮做什么,也想作诗?”
她摇头,悠悠道:“我在数月亮!”
“数月亮,这是什么话?一个人太无聊了么?我记得,即使是一个人,你也会把自己弄得很热闹的!”
她微笑,依然摇头:“你不懂!数月亮,就是因为一个人太热闹了,却找不到另一个人来陪你一起寂寞。”
轮到摇头叹息了:“我真的不懂!如果月亮上有人,或许他们会听懂你的话!”
他与她相识几年,直到今日,才见她正正经经地穿上女装——黑衫黑裙、白巾束腰、白色绣袜,黑色绣鞋则衬得那双玉足格外纤巧;脂粉不施、珠宝未戴,一头青丝随意挽就,以白巾轻轻一缚,巾角两对银铃正随风低唱、清脆非常。再看她此刻若有所思的神情、微带黯然的落寞,宛如空尘来风、青天过云,翩然间便是一位御风蓬叶、生气远出的仙子。只是,剑眉不羁、星眸澄澈,比起那冷冰冰的仙子,更多了一份生动窈窕;樱唇凝朱、粉颈如玉,巧笑嫣然间尤见可爱可亲。
梅淡如忽地一呆,心道:“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这么……”脸上蓦地一红,转头去看池上月华,低头不语。
白妙语忽地掀帘道:“我带了茶点回来,沏的是梅大哥最喜欢的西湖龙井,你们快来!”
梅淡如微微一惊,回过神来应道:“岂有不来之理?”
白妙语向梅淡如道:“风丫头在喝酒,喝茶反会败了她的酒兴,我们先用好啦!”
梅淡如轻轻地应了一声,忍不住又回过头去,见她依然仰天思索。
北宫千帆充耳不闻,心中只道:“北极说他们十分投缘,这也好,姓梅的单恋东土姐姐又说不出口,妙语姐姐亲切可人,或许更加适合于他。姓施的小子不知道会不会心碎?唉,可见世间痴男怨女总是爱恨不休,一点也不自在。嗤,你不是世间男女么,喟叹个什么四大皆空?”
一时间,心头涌上一份说不尽的惆怅落寞,却又莫名其妙不知缘由。索性纵身一跃,独自上了岸,漫无目的地边走边想。迎头一撞,听那人“啊”一声,原来是童舟回来了。
北宫千帆一抬头,正见童舟一脸云雾,不禁笑道:“童师兄,你又有什么想不通的事?”
童舟见了她,脱口道:“是不是有座什么‘情尽桥’改名为‘折柳’的,一首七绝?刚才听过公子迷迷糊糊地背诗吶1
北宫千帆再也按捺不住,“呼”地一下,酒喷了童舟一身,边咳边呛,大笑不止。童舟伸手出去,本想替她在背上拍一拍,半途中硬生生地缩回了手来,藏在自己背后,轻轻问道:“你没事罢,是不是喝多了?”
只听她大笑:“果然是各怀鬼胎,又是个以诗寄情的痴人!你说的是唐宣宗时,简州刺史雍陶的诗——《题情尽桥》:
‘从来只有情难尽,何事名为情尽桥。
自此改名为折柳,任他离恨一条条。’”
童舟点头道:“不错,正是这首,你知道?——哦,你自然知道!”
北宫千帆心中又起诧异:“中州哥哥今夜也是借酒求醉?奇怪,怎么没看出端倪来?什么‘情尽桥’,难道喜欢上了不该用情的人?是那人心有所属或者名花有主了么?只求一醉……啊哟不好,中州哥哥从未提起过有心上人,难道人家真是有夫之妇?……呸呸呸,你想到哪里去了,脑子里这么肮脏?”
忽听童舟又问道:“还有一句‘若能托诗传月殿,焉以酬酒叹天宫’,不知又出自哪位名家之作?”
北宫千帆酒力发作,脑筋渐渐不灵光起来,也喃喃地道:“好耳熟的句子,是谁写的?”
踉跄几步,手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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