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残天》第48章


花蕊夫人笑道:“你生来从不掉泪,顽劣手段我也是领教过的。当年你就曾说,有朝一日会吓得庄少侠退婚,原来是知道他心仪裁云妹妹。”
北宫千帆续道:“因为怕我多过喜欢我,所以我对他从来不曾抱希望,只把他当成好兄弟。难得又有一个像诗铭哥哥那样温文儒雅的李煜,手无寸铁却对我毫不回避,还倍加溢美之辞,我自然是欢天喜地了。后来我去黄山‘托义帮’捣乱,想替他出口气,那时候还不知此李遇非彼李煜。可有一天,我到‘凝慧庐’的静室里去面壁,却忽地大彻大悟了。”
花蕊夫人听得出神,也不接话,只是略一点头,听她又道:“我当日便想:那半年,和姓李的投契,原来是因为一个和诗铭哥哥一样谦和可亲、儒雅温和的人,却不像他那样头痛我,我去‘托义帮’捣乱,替姓李的出气,所尽的,原来不过是朋友的本份而已。”
“如此说来,你喜欢的还是庄少侠了?”
“若非早看出他对二姐有意,又那么头痛我,我岂会连自己喜欢他也不知道?怪只怪我平日里不男不女,和他又称兄道弟,却连自己心里想什么也都不明白了。”
“那么你为何还要怂恿他去对裁云……你不伤心么?”
“他喜欢二姐是我早就知道的,可我发现自己喜欢他却是这以后的事,真正插在他们中间的人其实是我,我哪里有资格伤心?只好笑叹人生无常了。”
花蕊夫人握住他的手,柔声道:“你没有一点点伤心过么?”
“有点惆怅罢了。当日一面壁,就想通了,诗铭也好、从嘉也罢,我总会让人伤心担忧,他们那么好的个性来容忍我的顽劣,岂非太不公平?我也不该触人霉头的。想想也真好笑,自以为喜欢的人我其实并没有喜欢上他,实际上令我喜欢的人却生怕给别人知道、隐之不及。人生失败,莫过于此。”
“你的心意庄少侠不知道?”
北宫千帆皱眉道:“只是我喜欢他,还是在从前,可不能让他知道。他喜欢二姐那么久了,二姐又芳心未许,若有缘分,该当两情相悦的人终成眷属才对,我搅和什么?”
花蕊夫人失笑道:“从前?难道你又有心上人了?恭喜!此人是谁呀?”
“我现在连诗铭哥哥也懒得去想了。唉,情之一物,害人不浅,我才不会为了谁而茶饭不思良宵难眠呢。最好是一辈子独来独往,捣捣蛋、整整人,见势不妙就易容逃跑,多逍遥快活!闷了乏了,找几个好朋友,聊天解闷对酒当歌,不亦乐乎?为一个人相思独守、牵肠挂肚、柔肠百结?哈,还不如杀了我!”
花蕊夫人忍不住又笑起来:“此李遇非彼李煜,你说那个住‘凝慧庐’的李遇是丹凤公主送去的,你又怎么捉弄人家了?”
“这个李遇,确是家破人亡,又自认背负了一段血海深仇。当日山庄大喜不方便,就把他暂托给传心姐姐治腿,再慢慢教他习武。”
“是了,李承波的名声虽然不好,可是在儿子心里却不然,他是报仇的苦主,难道不谢你曾替他去‘托义帮’捣乱?”
“现在他在山庄疗伤养病,是个文弱书生。要练上乘武功,恐怕他先天不足。若贪功躁进,外魔侵入、内魔心生,更有性命之虞。现在暂居清净之所,以养心神。”
花蕊夫人见她若有所思,也不打断,任她遐思迩想。
北宫千帆忽又道:“你入宋之后,听素丹说,你与各位皇子公主都相处得不错,特别是德昭,你更是疼惜怜爱,视若己出,可有此事?”
花蕊夫人点头道:“难得他们不以我是亡国妇人为嫌,大家自然就会和睦许多。”
“那你可要小心,万事皆以自保为上。”
花蕊夫人奇道:“皇子公主与我相厚,不过出自本心,难道还会有凶险不成?”
北宫千帆四顾一番,见宫娥太监皆侍立厅外,才压低声音道:“我是怕你和皇子们相交过密,会惹人忌恨。”
花蕊夫人瞪大了眼睛,听她又道:“宋皇尊杜太后慈命,立开封尹赵光义为储,事态如何发展还不知道。自古宫廷权变倾轧层出不穷,你与皇子公主亲厚,虽出于爱怜之心,可若遇到心胸狭窄之辈,会猜疑你是想进谗言让宋皇改立储君……”
花蕊夫人越听越惊惧,手心出汗、不住摇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只听北宫千帆继续道:“赵光义身份特殊,身边仰仗他权势的皆为朝中重臣,你又是眼下最受宠的妃子,为人美言几句自是举手之劳。若惹他忌恨,加之他身边倚仗权势的小人出点诡计,你就处境堪忧了。”
花蕊夫人颤声道:“不过是长辈多疼些晚辈,也会如此?我在蜀中也是……开封尹赵光义乃宽厚人臣,又是至孝之子,该不会忌恨于我一小小妇人罢?”
北宫千帆叹道:“我不过是私心揣度,为你的安危着想。但愿真的是我小人之心。”
花蕊夫人强笑之下,心中犹有余悸地道:“虽是谬言,难得不问天下大事的你会为我想到这一层,还是要谢谢你。”
“功高防震主,情多误美人,自古理皆然。黄袍加身、杯酒释兵权,虽是伪善所为,比之勾践弑文种、刘邦杀韩信,却已经高明了许多,到底不失为人君风度。后世君主若能袭此风范,也能少枉死许多功臣……唉,又来了,不说这个!唐主昭惠后重修《霓裳羽衣曲》,我求宋帝入见于你,便为了将此副本送给你。艳质虽逝,然以此曲传世,却是芳魂悠悠,千古难灭!”
花蕊夫人大喜,将方才的惊惧顷刻间全部抛诸脑后,接过那册曲谱,边看边调起弦来。北宫千帆则在一旁逗弄鹦鹉玩。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黯,厅外太监来禀:丹凤公主到!
段素丹蹦蹦跳跳跑进来,拖着北宫千帆笑道:“师父,传晚膳了,我亲自来接你和蕊妃娘娘。”
花蕊夫人也将她一推:“你的好徒弟来了,别再欺负我的碧儿。”北宫千帆懒懒一笑,心中顾虑重重,当下即随二人一同出去。
三人同去见赵匡胤。赵匡胤见了她们,笑道:“蕊妃,你认识这个丫头之时,她有多大?”
花蕊夫人应道:“那年她刚好十岁,轻功不错,一到臣妾家,便飞身摘走了檐下的几朵‘岁岁痴’。”
赵匡胤道:“朕在高平遇到她时,她还不过是个偷军粮的女飞贼,只有八、九岁,哈哈哈!”想到十数年前智激北宫千帆透露汉军军情的往事,开怀之际,不禁捋须大笑。
北宫千帆瞪眼道:“哼,多亏了我这女飞贼!若不是我……我哪里是什么女飞贼?”
段素丹听过这段往事,不禁脱口道:“这样说来,父皇与小师父的交情反倒先过蕊妃娘娘。小师父,妙手空空的本事你为何不教给我?”
赵匡胤莞尔道:“你已经无法无天了,再学什么妙手空空,岂非更是如虎添翼?你这位小师父的功夫也绝不止于此吶,当年她只用一根竹签,便拨开了铐马的铜锁,连朕的座骑也给‘借’了去。”
段素丹欢然道:“开锁?我要学!能不能让我看看你赢回来的‘五梅匕首’,听说也是一把利器!”
北宫千帆嫣然道:“难道我会把刀光剑影的东西带进宫来么?”
段素丹兴致勃勃地道:“你还要教我上乘轻功,嗯,制迷药的方法我也要学。”
北宫千帆含笑不语,轻啜了一口酒。
赵匡胤忽问道:“丫头,江湖传言,唐主李煜未作太子以前与其周后和你点有交情。你看李煜此君如何?”
北宫千帆心头微微一凛,暗道:“果然来了!”朗声应道:“丹凤公主当年也曾见过唐主与昭惠后,伉俪情深、才华横溢,确实是脱俗之辈。”
赵匡胤拈须笑道:“世人皆赞其文采风流,朕的眼里,此人却少了富贵气象,其诗文只似贫士大夫之诗文,不似人主手笔。此才若在我大宋朝中,不过一翰林学士耳!”
北宫千帆想起自己当日戏谑李煜可做“翰林院学士”的情景,不仅握紧了酒杯,微微沉吟一番,才道:“其人偶承先业,据有江南,自非开疆辟土建功立业的天子可比。不过我本江湖女子,父母亦皆出胡地,中原之事既无见解、更无关切之心,图的不过是逍遥清净而已。”说罢,坦然一笑。
段素丹、花蕊夫人皆出深宫,胸无城府,不知二人话中有话,便也只随着说笑,并不介意。
北宫千帆则心中恍然,暗道:“是了,似此枭雄人物,江湖之中投靠为其效命的门派自然不少。他有网罗江湖人为己所用的心思,当然忌惮其他门派为他朝效命。哼,逐鹿中原是他们的事,反正我们‘巾帼山庄’不会插手,‘少林寺’、‘凝慧门’皆非红尘中人,自然不会去理会。旷姑姑没有野心,我‘逍遥宫’远在长白山,更不会操这份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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