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糊小演员没有自由》第19章


“不是,”壬幸说,“你要做一个演员。”他一勾腿,把梁兴拽到自己这边。
壬幸卷着腿半躺在沙发上,他让梁兴坐上来。两人在沙发上近距离接触,梁兴似乎能闻到壬幸的发尾散发的薄荷香薰味道。
《剧集》落到地上,书壳向上趴着,纸张和木地板的亲密接触制造了脆响。
壬幸撩开梁兴额前的头发,动作轻得无机:“你知道为什么那个孤独主角有这么强烈的欲望吗?”
“不知道,”梁兴不动,“我只是一个演员,只负责表演。”
——而不是预知角色的一生。所有的信息都是在已知条件下被演绎的,虚无的爱和疯癫狂乱除外。
壬幸继续叙述:“你,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放纵着自己的欲望,可悲极了,你只有在放纵欲望的时候才感觉自己活着。因为做出合理的模仿动作,收获了名利赞美,你才有了活着的幻觉。酒精、香烟和药物,那是低级的兴奋剂。镜头、闪光灯和人眼,才是最烈的提神药!因为野心和欲望,一只野兽寄居在你的人皮之下。”
梁兴眼前一亮:“这就是你说的,有灵魂而没有心的机械野兽?”
壬幸冷眼相对:“这就是最基本的‘兽’。”抽象的野兽,人心之中的野兽。
梁兴:“那他看见镜头应该像看见色/情产物一样兴奋。”
壬幸:“不仅如此,他能在镜头、闪光灯和目光中得到高潮,而且上瘾,中毒,就像香烟、酒精和药物一样,名利声望和他人的目光一样具有成瘾性,而且这种成瘾性和性·瘾一样无法戒掉。”
那就是年轻时候的尹至。梁兴知道,那只被欲望弄得癫狂的名利狂兽,就是他曾经的偶像。因为有了欲望的支撑和天赋才华,尹至成名并且拿了影帝的奖。
“欲望使你活着。”壬幸说,“一无所有的年轻人,你疯狂地爱上了被观赏的感觉,把自己物化又物化,因为在他人的凝视中得到快感,你体会到活着的实感。”
梁兴摇头:“可是我们一直活着,难不成‘活着’是一种幻觉吗?”
“是的,活着是一种幻觉,享受本真的时候你才知道。”
壬幸面色不改地说完,突然,伸手触摸梁兴的后腰。手掌沿着脊椎向下,穿过臀部到大腿、小腿、最后是脚腕……指尖挑拨,他脱下梁兴的皮鞋,隔着白袜子触摸对方的脚心。
神经丛荡起一片涟漪,快感如潮,电击那样穿过梁兴的头脑,牵一发而共全身。瘙痒与酥麻劫持了梁兴的思考空间。他在茫茫云海的幻觉中发笑。
“就是那样,你从床上醒来,发现自己失去了手脚。”壬幸泰然自若地叙述道。
那就像抓住刚学会飞翔的小鸟,然后残忍折断翅膀。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梁兴很惊,一只眼睛瞳孔骤缩,一只如常。他的异色眼注视着壬幸的表情,几乎要把鼻尖贴在壬幸的鼻尖上。
壬幸的,那双一直保持冷漠状态的说书人之眼,里面似有一袋袋干涸的盐囊。偶然出现的湿润感,就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那样不真切。
梁兴还没挖出后文,只见壬幸起身抓着飘窗台上浇水的花壶,往自己头上浇。
“你干什么啊?”梁兴把水壶抢过来,水把他们两人都淋湿得透彻。衣服上斑驳的水渍构成悲伤的抽象画,谁能看出谁哭了,或是神经错乱发疯呢?
壬幸微微摇头,接着伸手擒住梁兴的手脚。
“一个狂热粉丝爱你发狂,却不能接受你的黑历史,他从某种渠道得到你的私密信息。在你和一群漂亮男人狂欢之后,那疯子把你从包房绑架。他没有对你做什么暴力的事情,他给你打了很多很多麻药,他捧着你的脸,捧着他心爱的神祗然后说,为什么你要像一个婊。子一样作践自己美丽的身体,你不配。”
梁兴不敢说话,只是望着。
壬幸唇瓣翕张,似笑非笑地说:“我从床上醒来,发现自己失去了手脚。”
窗外惊雷破云,阴郁浓云终于闷出了雨。暴雨打得户外的花叶孤零零。
湿衣服粘着他们,两人交缠着,像是在雨天,他们在阴云下诉说一段悲惨的故事:一个写剧本的叛逆小孩成为一个演员,最终还是成了写剧本的……故事。大概这是故事。
梁兴松开壬幸擒住他的手,捧着对方手臂的人造肢体,触摸起来。他嗅到了残花在雨季腐烂的味道。一滴水,从壬幸的头发上滴落在梁兴手上。梁兴顺着轨迹张望,瞧着那个男人憔悴的模样。羸弱不堪的,他的神。
梁兴不知道他对壬幸先生的感情是什么?同情?崇拜?怜悯?或者是……爱?
在这个虚伪的世界和虚无的舞台上,他不知道也不敢相信,所谓的爱。可是胸膛里跳得濒死的心脏似乎在呐喊,想要证明什么……
他被他的欲望所控制,闭上眼,捧着壬幸的头亲吻对方的嘴唇。如湿润的雨后大地痛吻被车轮碾得凄惨的路上花,吻中爆发出浓烈刺人的血锈味。
壬幸挣脱开,教训道:“你今天不脸红了,所以你真的不适合装害羞小孩,因为演员最懂演员,能轻易看穿你的脸。梁兴的脸是冰冷的,是金属生锈了的脸,很适合演没有感情的机械野兽。”
“那壬幸的脸呢?”梁兴神色不改。
“纵欲的脸,贪婪的脸。”壬幸泄出淡淡的笑音。
他顺势抓住梁兴的手,触摸对方的身体,从脖子到手脚后肢。那是他本人的身体,是原生的血肉。人造的部件托着人的生命残骸,于是有了壬幸。
壬幸扼住梁兴的手腕继续叙述:“剧本里的你,是机械的。欲望是一种指令,活着是完成命令,亲密接触你的是原油,所以,现在,触摸我。”
“可是先生,故事里不该有作者,这是一个悲情演员的故事,而不是壬幸的。”
“戏剧被演绎的时候,就是梁兴的,但是梁兴是我的。”壬幸说,“触摸我……”
原生肌肤和人造构件都开始变热。湿衣服落到地上,盖在《剧集》上。一只甲虫从书中钻出来,震动着翅膀沿着窗子缝飞走。
宛如梦中,一场绵雨将他们浸透。
第三幕戏:畜生乐土
第19章 
梦幻的丝绸浸在水中,涟漪下镭射彩光溶解。那层薄纱覆盖在人体表面,他的魂魄想要出来寻找什么,却迷茫地在原地停留。
梁兴沉在梦乡,一切飘渺如丝绸,他伸手,触摸到几乎不存在的尹至的手,恍惚间错失,惊醒,才看清那是壬幸的机械手。他梦寐以求的偶像的躯壳就在眼前如一片积雨云融化,雨下满是残花。
梁兴是潜入公司打探情报的卧底,壬幸是他的对手,是害人的恶魔。梁兴只是被恶魔的低语下了咒。梁兴会抓住壬幸和他们公司违法的证据,把他们送上法庭,结果必然是死刑。
壬幸应该是不怕死的。梁兴不知道他会害怕什么……壬幸这个恶魔会害怕什么?难道他只是迷恋戏剧、诱人堕落的靡菲斯特?就梁兴所知,剧本里有个十分傲慢的公式,一切都是尹至,为了叙述尹至。公主、野兽、主角,都是一个残破壳子里的欲望产物。也许着可以归结为剧作家先生本人的自恋情绪,他爱自己而把自己变成了戏剧,可他为什么不自己演,一定要让梁兴这个局外人去扮演自己。
壬幸不爱壬幸,梁兴不能爱壬幸。所以他们只能通过演戏拥抱彼此的身形。在舞台上,在书房,在卧室,或者在梦里,两人的影子交缠在一起。只是,身为演员的梁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走进那残破壳子的内核,触摸其灵魂中心……
时而,他怀疑自己对尹至的崇拜、对壬幸的同情,对那个人男人的爱。也许存在爱?也许只是欲望的把戏……他饥饿、口渴——本能地想要将身体刺入玫瑰花瓶。雨后的玫瑰开始凋谢,丝绒般的花瓣开始发黑。
直到清晨,一缕阳光照在被子上。
梁兴醒了。没掀开被子就能感觉到晨勃。
水龙头大开,冲洗了睡意。冷死了。
刷牙洗脸的时候,梁兴开始想些无聊的问题:壬幸为什么包庇他?为什么做出关照他的模样?为什么要让他演戏?他不明白。
难道自己快被敌人策反?
绝对不行!
梁兴不能屈服,爱是不可能的,不该有的。且不说壬幸的感情不明不白,他自己还身负重担,养育他教导他的上级师傅在等着他的回信。卧底需要证据搞垮这个公司。不能说因为他是公司高层关照有加的受益者,就擅自忘记这群人的邪恶作为。他们戕害人命、操控媒体、谋得不义财,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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