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特警队》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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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把姑娘们的影子在石坝上拖得好长,她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时不时互相捅一下身体,笑得捂嘴扭腰,无拘无束。耿菊花与这些姑娘都不认识,她自顾沉浸在粉色的遐想里,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可惜耿菊花的好心情未能持久。一个少女从不远的“乡党委办公室”出来,姗姗走向这里,她表情倨傲,似乎是这个山区的公主,对大多排队者不屑一顾,一看就知道是乡干部的女儿。排在前面的几个姑娘立刻给她让出一个位置,笑脸里带着毫不遮掩的阿谀。末尾的耿菊花为此大为不满了,她虽然住在山旯旮里,但也有一股大路不平旁人铲的脾气,她直率地叫道:“咦,讲礼性哟,先来后到哟。”那个少女慢慢转过头,蔑视地扫一眼她,问旁人:“她是谁?”给她让位的姑娘们都摇摇头:
“谁知道,天还没亮就来了。”
“看那样子,一定是鸡鸣乡那块鬼都不下蛋的穷村来的。”
那姑娘两眼看天,问耿菊花:“也想当女兵?”耿菊花也两眼看着天,回答道:“那又怎么样?”公主哼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满口包谷味,也不在水塘里照照自己是什么模样。”耿菊花没想到这个长得不难看的姑娘会是这么说话,吃惊使她一下子找不到反击的武器。公主胜利地笑了,添一句道:“不要随便做梦,回村挖你的月亮锄去!”耿菊花胸脯起伏,突然一声大叫,冲向少女,用着蛮力一摔,少女立刻跌个嘴啃地,两人马上在地上扭成一团、少女被压在身下、苍白着脸大喊:“打人啦,山蛮子打人啦!张妹儿,刘小梅,你们就这样看稀奇啊?”
几个观战的姑娘一拥而上,抱的抱扯的扯,耿菊花不是对手,顷刻之间反被压在众人身下,但她毫不屈服,声嘶力竭地反抗着,撕打着。
五十来岁的乡武装部长从室内跑出、他胡子拉碴,披着一件象征着他在山里的特殊身分的褪色的黄军装:“干什么,干什么,啊?再这个样子,我一个都不登记!”
姑娘们慢慢从耿菊花身上爬起,耿菊花坐在地上,一脸土灰,脸上是不屈的表情。她突然一跃而起,对着部长嚷道:“你凭什么不给我登记,你一个大人也欺负我?我比她们都行。”部长本没把她当回事,一听这话反而注意到她,说道:“呵?还有脾气。那你说,你比她们哪里行?”耿菊花眼睛四面搜索,看见了院子边上丢弃的一扇石磨:“我们来举那个。”部长转脸问刚才压着耿菊花的几个姑娘:“比不比?”几个姑娘望而却步,那个打架的姑娘却不服输:“比就比。她先上。”
耿菊花上前抱起石磨,一使劲,举过头顶。
姑娘走上双手抱住石磨,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完了,只举到胸前,她那一方的姑娘齐声大喊:“李琼,加油!李琼,加油!”她涨红着脸,吸口气,再一使劲,石磨被颤巍巍地举过头顶,为她加油的姑娘们一时欢腾雀跃。
她拍着手上的灰尘,骄傲地喘着大气问:“还……还有吗,鸡鸣乡的……人?”耿菊花眯着眼睛,慢慢从身上掏出一根铅笔那么长的橙黄发亮的竹管,向武装部长道:“我可以站在这儿,不用手,把那个打下来。”她指的是二十几步外房檐下挂的一串红辣椒。部长不信:“你?”姑娘们起哄:“吹牛不打草稿哦,快点快点走开哦!”
耿菊花不理她们,从地上捡起几颗包谷籽,吹去浮土,含在嘴里,咬住竹管,猛然一个狮子甩头,噗地发力吹出,几粒包谷籽疾箭一样射去,只听“绷”的一声,拴辣椒的细绳被打断,辣椒刷拉拉地散落在阶檐上。
一瞬时,整个堤坝鸦雀无声,只有阳光中的山风呼啸而过,吹得衰朽的房檐上空一根伶仃的电话线发出豁朗朗的响声。
部长盯着耿菊花,惊讶中掩饰不住赞叹,“好。”他一锤定音,“后天去县里目测,我在这里等你。”
后来几天在耿菊花的感觉里,极像一首欢乐的山里小调,那么轻快、那么惬意地飘荡在生活中,她跟着武装部长去县里,尽管经过精心收拾,她还是显得很土,但县武装部里一个说着远方语言的“军官叔叔”详细听了乡武装部长的介绍,又叫她表演了吹管射物,再让她跑、跳、爬树、上墙,直把她折腾得精疲力竭,都以为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那个军人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好,”他说,“等着明天体检。”体检一过,紧跟着又填写无数的单子。终于,今天她到乡里武装部去,从胡子拉碴的部长口里得到准信,她被录取了。
这个夕阳衔山的黄昏,耿菊花爬上一道山梁,飞跑下沟,顺着石板小路走回自己的茅草小屋。在山垭上她碰见了既是本村村友又是初中同学的王改英,王改英听说了耿菊花报名当兵的事,大为赞叹,王改英是村里一支花,长相在山沟里独领风骚,那双秋水葡萄般的黑眼珠向男娃们一瞟,把他们的心尖尖悠得生疼。王改英家境贫寒,她说她也要到千里之外的省城去发展,是跟着一个远房亲戚去那里的建筑工地,王改英与耿菊花约定,到了省城,各自好生奋斗,不混出个人模狗样那是枉做了一辈子女人。
迄今为止,耿菊花还没有把报名的事讲给爹和哥哥听,她尚未拿定主意,到底是走之前给家里留一张纸条呢,还是临离开的头天晚上再告诉。她回到光线幽暗的屋子,看见长着绿苔的水缸里的水已经不多,立刻挑起水桶去担水,从几十米高的坡下挑着百余斤的水桶回来,她嘴里竟哼着自编的小调。将水倒入水缸后,又一蹲身在地上铡起了猪草,她从小苦惯了,做活儿是她的本分,不做活儿反倒浑身难受。
里屋内那张破旧的木板床上,躺着生病呻吟的爹。肮脏的土墙上,挂着两支生锈的猎枪,许多年前,爹是一个山里远近闻名的好猎手,后来野物被山民杀光了,再后来爹为撵可能是山里最后一只野獐子摔了岩,成了终身残疾,爹就变成了一个事实上的废人。爹也苦啊,下星期离家前,还是应该先给爹说一声,至少,我是他的亲生女儿呀。
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从门前的小道一摇一摆地走上来,耿菊花一眼看见,好心情立刻荡然无存,妇女是卧牛乡方圆二十多里地名声不小的徐媒婆,她也看见了耿菊花,多皱的脸上立刻展开了笑颜:“菊啊,你爸在家吗?”耿菊花鼻子里毫不掩饰地哼一声,转过背不理睬,手里的刀舞得更加有劲,嘭嘭嘭的铡草声在空旷的大山里碰出恶狠狠的回音。
徐媒婆大人大量,宽容地一笑,进屋去了。恰在此时,耿菊花的哥哥背着一大背柴回来,看见徐媒婆的背影,赶忙跟进去招呼:“徐三姑婆,你坐你坐啊。二妹哩,”他张望着向外急急地道,“给三姑婆喊一碗茶来。”耿菊花不理,埋头铡自己的猪草。徐媒婆大概对此类事经得多,见惯不惊道:“耿家大哥忙啊?上回说的那个事,成了。”菊花的哥哥欣喜地搓着一双大手:“我们过两天要好好道谢徐三姑婆哩。”徐媒婆成竹在胸,又要装出一副任重而道远的艰难模样,瘪瘪嘴道:“人家愿意把三妹子嫁给你家,不是想你们这儿山好水好有吃有睡,我直肠子放粗屁,你们这个穷窝窝,哪个闺女想来啊。”菊花的哥哥知罪般地赔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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