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旧一点新》第17章


“一篮水果。”
“可不是,妙宜,你最爱什么?”
“石榴,”这是真心话,“真美,嫣红宝石似透明一颗颗,清香甜美,只带一丝涩味,止渴生津。”
“妙宜你最懂讨石姨欢心。”
遂心几乎忘记此行目的,竟陪石姨聊起天来。
“那年,我们几个女孩子在夜总会卖香烟、推销啤酒、拍照……穷家女其实很窘,但居然也有欢笑。”
遂心说:“荔枝一定最蠢。”
“最漂亮是她,最笨也是她,我们养活自己就够,她还有一个女儿要照顾,那就是你了,妙宜。”
“周妙宜。”遂心喃喃说。
“不,那时你叫吴妙宜。”
“父亲是谁?”
“荔枝从来不说,记得吗,你由我们各人带大,直至她遇见周新民,阿周对你俩真好,荔枝从此再世为人,海阔天空。”
石姨说话腔调有点像广播剧,韵味十足。
“荔枝也没忘了我们,时时有照顾,开一家花店,叫我们过去帮忙,众女当中最凉薄是萍儿,专讲是非,后来去了南洋,据说是马来西亚,再无影踪。”石姨说
遂心微笑,“也许嫁了拿督。”
“可不是,”石姨也笑,“世事多意外。”
她俩愈谈愈投契。
女佣说:“妙宜,留下来吃碗鲍鱼鸡粥。”
那忠仆伸手招呼她。
遂心说:“可要帮忙?”
她走进厨房。
“你石姨患胰脏癌已到末期,你多来探访她。”
遂心至为震惊,不禁落下泪来。
“你别看她会说会笑,医生说随时会去,我曾打电话找你,只是没人接听。”
“我换了电话。”遂心把新号码给她。
她捧着粥出去。
石姨说下去:“不知不觉,荔枝辞世已近十载。”
遂心没出声追问。
“她的毛病同我一样,医生说,夜总会空气浑浊,吸多了二手烟,也说不定。”
“我以为─”遂心脱口而出。
“你以为什么?这些年来,你一直缠住我追问我真相。”
她缓缓说:“我去探访过她,的确是重病,没有怀疑,她唯一不放心的是你。”
原来周妙宜也有疑窦。
“我同她说:‘荔枝你也享了十年福,亦不枉此生了,有人真苦足一辈子’,她总算释然。”
遂心点点头。
“妙宜,读好书找对象,给石姨送喜帖来。”
遂心只是说好。
“我也有点累了,你常来。”
女佣开门送客。
关上门,主仆轻轻对话,语气无限惋惜辛酸。
她们仍然误会遂心是妙宜。
“还一直追问生母死因?”
“是,可能心底有丝微记忆。”
“但那时她到底只得十岁。”
“不如将真相告诉她,让她接受事实。”
“永不。周新民叮嘱过,如果透露真相,他会收回这间公寓,届时你我睡到街上去。”
“但是——”
“也是为她好,过去的事已经过去,知道了又如何,心里终身一个疙瘩。”
“唉,你说得对。”
主仆二人欷殻Я季谩?br />
那一边,遂心走到楼下平台,在小店买了杯咖啡,坐在石凳上沉吟。
两位女士不理世事已经很久,也不再关心世界如何运作,石姨且病重,她们对周妙宜其实生疏,以致认错了人,但说起往事及荔枝,却清清楚楚,一丝不差,像练习过的台词。
真可疑。
那样的好老人也会藏私,她肯定隐瞒着真相。
那天晚上,遂心在家看卫星电视,她找到北国的气象台,留意天气报告。
漂亮的报幕员说:“隆冬已经来临,全国大部分都大雪纷飞,北边高原及西北地区更加积雪超过三尺……”
呵,儿童可以堆积雪人,自山坡滑下作乐。
遂心忽然不能控制自己,她站起来,走到电话边,情不自禁,按下号码。
电话响了三、四下,遂心忽然又胆怯,她双膝发软,想丢下话筒算数。
就在这时,有人“喂”一声。
遂心心情像一个初中女生,忐忑得结巴,“呃,”她深深吸口气,“好吗?你在做什么?”
对方的语气非常温柔,像是一听便已经知道她是谁,他这样回答:“我在甲板铲雪,如果不把积雪尽快除去,木筏会下沉。”
“呵,可要半夜起来?”
“现在就是半夜。”
“打扰你了,可是一个人?”
“不,她们一共七人,边喝香槟边等我过去。”
遂心笑得弯腰。
他又说:“原来你住在亚热带。”
他看到来电显示,表示讶异。
原来,这女孩是远方来的客人,更加难得。
“SS代表什么中文字?”
“遂心,即指如意的意思,K是关。”
“总算知道了你的真实姓名。”
“听到你声音真开心,”遂心舒一口气,“有点后悔没早些联络你。”
他问:“可有偶然想起我?”
遂心想一想答:“每一天。”
他听了静默了几秒钟,像是深深受到感动,“遂心,我愿意了解你多一点。”
“我也是,你在听什么音乐?这几天森逊可有冒着风雪给你送补给品来?整个湖面可只是剩你一户人家?”
他笑了,“多谢你关心。”
“走到电脑前去,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遂心按亮了荧屏。
她看到他一脸胡须,“哎哟。”她忍不住叫出来。
“吓到你了。”
“月圆之际,会否长出狼牙?”
“会,对牢圆月号叫,发出寂寞哀号。”
“靠岸不就行了。”
“也曾经考虑过,但是眼见岸上师兄师姐花了不知多少冤枉时间金钱心血,一失势最终还是落得孑然一人,悲哀的例子见多了,有点恐惧,情愿依然故我。”
遂心会心微笑。
“你对这种选择可有了解?”
“许多朋友且为热闹出卖,十分不值。”
“你可是一人?看样子好像瘦了。”
遂心伸手轻轻摸抚荧屏上他的脸。
“股票上可有收获?”
“托赖,过得去。”
“今日谈到这里为止。”
他说:“我想念你。”
遂心轻轻说:“我要关上电脑了。”
她伸手按钮,躺到床上,深深叹口气,心底下那股抑郁的盼望仿佛得到安慰。
再坦白也不能告诉他,她是警务人员,一切因为调查一宗命案而起,结识他是因为怀疑他。
每个人心底都有秘密。
接着的几天非常热闹,办公室里喜事连连,两位女同事将举行婚礼,且均大事铺张,绝不吝啬时间、金钱、精力。
一个说:“女方不愿简单了事,一生人只有一次云云,又说,做女人,只得这回放肆,弃权则血本无归,一年后怀孕生子,更沦为蓬头垢面的水桶……所以一定要穿婚纱。”
遂心不出声。
说得也对,有点辛酸。
“生育过程残忍痛苦,可是你去问亲友,他们都轻描淡写:‘不怕不怕,现今医术昌明’,这又是什么意思,意外多的是,一脚踏在阴界里,一命换一命,所以结婚时,更应纵容一下。”
“遂心,你来发表意见。”
遂心摇摇头。
“整个婚筵花费不少,在辉煌酒店的水晶厅举行,服装首饰又一大笔,你说,是否女方勒索。”
“嘘,一切费用由女方支付。”
“嗄,哟,这又是为什么?”
遂心站起来,想趁着没人发觉,偷偷溜走。
她却被那位用者自付的准新娘拉住奇Qīsuu。сom书,“遂心,帮帮眼,陪我去试礼服。”
“你心目中必须先有一个式样,不能见一件试一件。”
“为什么不,我只得今次的机会罢了!”
遂心叹口气,“我只有一小时。”
那是一家著名的礼服公司,每件白缎礼服都是她们一个月的薪水。
遂心也忍不住逐件欣赏。
店员挑了五个款式出来,一袭象牙白无袖背心低腰大裙最合她心意。
她犹豫地伸过手去触摸了一下衣料。
身后有一把殷勤的声音说:“要不要试一试?六号,正是你的尺寸。”分明是店内经理。
遂心说:“我没有预约。”
“不要紧,我们有空。”
遂心摇头,“下次再说吧。”
“那么,请自由参观。”她识趣地退出去。
这时,有人捧了首饰过去给准新娘挑选。
那一日,周妙宜也打算结婚。
她约了什么人?
为什么查到今天还茫无头绪?
遂心发觉她没有用心查案,怎么跑到礼服店来了,这里何来有什么线索?
新娘走出来,“遂心,看。”
啊,像安琪儿一般,束腰的波浪裙,小小蝴蝶袖,看上去既娇柔又天真。
遂心露出一丝微笑。
新娘知道这已是最高赞赏。
“遂心,一点旧一点新,一点借来一点蓝色,请把你戴着的蓝石耳环借我,那么新旧借蓝全体齐全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