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相望》第9章


涵月追到地界,灼云正给完冥兽最后一击。
他看着灼云,突然愣在原地。往后的许多夜晚,他总会想起今日所见的灼云。
脚下尽是冥兽断落的血肉,空气中弥漫令人作呕的味道,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过这一切仿佛与灼云无关……
漆黑如瀑的长发散开;在空中肆意飞扬,喷薄的鲜血染上银色战甲,和灼云白皙的脸庞。本可以躲开的血污,灼云却丝毫没有闪躲,任由鲜血沾污他的脸颊。
听到涵月落地细微的声响,灼云微微偏过头,看过来一眼。涵月心头一颤,不由握紧了手心。
还是那双墨绿色的眼睛,不过略微泛红,淡淡看了他一眼,仿佛有某种魔力将他的神魂摄住,连呼吸也忘记了。
墨绿色的眼瞳中,没有嗜杀的兴奋,也没有麻木的残忍,更没有不忍的慈悲。
什么都没有……
涵月以为会看到的情绪,一样都没有。
只是漠然的眼,这一切好像都与他无关,冷眼旁观的漠然。
好像斩杀冥兽的不是他,好像手染鲜血的人不是他,好像站在此处的不是他……
没有冥兽的施法,天空放晴了,阳光飞过千万里,落在灼云肩头。
往上一点,是棱角分明的侧脸,光明与阴影一毫毫,勾描出灼云俊美的轮廓。
他此刻冰冷的神情,与素日的狂妄跋扈,和恣意妄为都不同。更与遥远记忆中的他也对不上号,无论如何。
离着几丈的距离,涵月眼也不眨一下,直勾勾盯着灼云。
“呲”灼云全然不在意,一把将银枪从冥兽尸身上抽出来。他掏出一块白绢,胡乱在枪头抹了几把,然后随地一掷。
白娟轻柔又雪白,在空中打着旋悠悠落地,沾染上尘埃,上面的血色格外刺目。
做完这些,灼云终于转过面,正眼看涵月。
他的目光从地面划过,一路远去,在涵月的鞋间停下。而后一点点上移,膝盖,胸膛,红唇,墨眼……
最后陡然下落,定在涵月握在手中的玄器上。漠然的双眼,忽然多了几分波澜,而后刮起狂风暴雨……
墨绿色的眼,一垂落一上扬,讥讽与敌意写的分分明明。
玄器!该死的玄器!若不是这玄器,他也不会发现自己是……
墨眼的眼,情绪内敛,墨色浓重,看不来主人所思所想。
面对眼中恼怒突生,敌视自己的灼云,涵月没有生气,反倒因为他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而舒了一口气。
灼云大步流星走过来,看样子是想和他吵几句吧。涵月心中苦笑,眼瞳微闪。他在灼云说出气人的话前,先道,“你受伤了吗?”
高高抬起的战靴,在半空中微微一顿,而后重重落下。灼云半眯起眼,唇角上扬,“哈哈,关心我?我没听错吧,你这是在关心我?”
灼云仰天大笑不已,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不可以吗?”涵月目光笔直清澈,反问道。
手中的银枪忽然一转,在土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灼云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双墨绿色的眼,讥讽少了两分,迷茫多了一份。
他走到涵月面前,直直地看着眼前乌黑的眼瞳,仿佛想看近涵月心里,看看这话有几分真。
两人口对口,鼻对鼻,眼对眼,无声观察对方,也在无声地较劲。
一千多年,一千多年了。
涵月突然想起,他认识灼云已经有一千多年了。
不,还可以说认识吗?
他们哪里还认识如今的彼此,这些年除了相互刺伤,既没有了解过对方,也从未理解过对方。
八百年来,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对方。
“你以为我是谁?”
带有侵略性的气息扑面而来,涵月浑身一僵,却没有躲开。耳边和颈边传来酥痒的气息,语气是那人一贯的高傲,不可一世。
灼云唇贴着涵月的耳廓,双手一点点在涵月背脊游走,然后攀上涵月白皙细嫩的脖子。
涵月的身体开始微微颤动,不知是紧张还是害怕,不过他始终没有躲开。
掌心传来滑腻的触觉,以及血液流动突突的动感,墨绿色的眼瞳闪过兴奋而嗜血的光芒。
灼云不得不承认,这种完全掌握涵月的实感让他满足,不过……
涵月这种献祭般的姿态,全然低消了掌控他的满足感。
目光阴沉,灼云一把推开涵月,转过身回到冥兽身旁。他利落的割下冥兽独角,而后飞身而起,不做半分停留。
涵月待灼云走后许久,才平复了周身的战栗。他扬起嘴角,摸了摸脖颈,那里的温度还未消散。
现在实在摸不清灼云的想法,不过,事情似乎没他设想的那么糟糕……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山巅,见到他们平安归来,青族和白族族人心中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灼云站在祥云之上,将带血的独角抛了下去。长风连忙稳稳接过,抬起头,只见自家少主冲他露出一个刺目的笑容。
他恭敬得垂下头,抱紧兽角,心中愁苦。
哎,少主这是嘲讽他呢。其实要他选,他也不愿接受这种差事,明面上是近侍,实则监视。他一介小神,哪里可以自己选择。可既白帝已下了命令,用旁人还不如用自己。
长风心中暗自祈祷,公子啊公子,你要好好的,你好好的,大家都会好好的。
第9章 第九章
涵月一路跟来,脑海中依然浮现着刚才的画面,银色的战甲,漆黑的长发,漠然的神情。那样的神情太过怪异,涵月心中有说不出的异样。
东方有两尊帝君,白帝与青帝,两族同气连枝,相辅相生。如今青帝不在,按理相关两族之事,均要向白帝禀报。
涵月思量之下,与白族众将一同回了白族。
冥兽向来居于九幽和洪荒的间隙,如今平白出现在地界,实属蹊跷。而且还是一只炼化了九阴遗骸的冥兽,这其间的曲折怕是多了!
东极山,语明殿。
今日跟随灼云外出的几位将领,见到白帝后,将冥兽之事前前后后仔仔细细讲了一遍。一路憋在肚子里的,委屈牢骚愤恨也夹在其中,滔滔不绝说了半天。
明里暗里的说灼云如何不可一世,如何任意妄为,行事毫无章法,他们完全无用武之地,又如何如何的冒险。
涵月束手在一旁听着,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看来灼云素日在白族行事,定比在外还张扬,致人积怨颇深。
耳边听着滔滔不绝的怨怒,他余光微微瞧向白帝。虽白帝与青帝同枝而生,但两人性情大不相同,光从坐姿都能看出一二。
青帝向来严谨,做事调理有序,严己克行。平日在议事大殿上,明明座椅宽敞的很,他却只坐一小部分,背脊永远挺立。
白帝却随意的多,他舒舒服服地完全倚靠在座椅里,一只手抚着额头。目光在大殿上不断转悠,任凭下属在堂下口若悬河,也不出言打扰。
几位将领抒发完怨气,都安静下来,等着看白帝如何处理此事,他们盼着白帝至少能归束灼云半分。
没想到涵月站了出来,悠悠开口,“众位都讲完了,我今日也在场,请容我也说几句。”
涵月走上殿中,身子环过半圈,朝将士和白帝行过一礼。
“却如几位所言,今日一事,五公子行动的确有欠斟酌。唯有一点我想再说一说,各位想一想,今日两族折陨战士之数是多少?”
涵月停顿半刻,目光在殿上扫过一圈,几个战士青着脸,都不看他。他们自然心中涵月要说什么。
“对付此等凶兽,向来损兵折将。可今日,两族竟没有折损一员战士,实属不易。况且此事蹊跷,五公子明知凶险仍勇往无惧,勇气可嘉。
此次的战役,各位心中所愤,涵月实能理解。但平心而论,至于灼云的评论,仍需不偏不倚。”
白族几个将士实在没忍住,大刺刺的纷纷看向涵月,眼中是疑惑和震惊。
此种黑白颠倒的话,二殿下也能说出口?
难道白族就剩下一个灼云不成?
只需要他一人冲锋陷阵,旁的人摇旗啦喊?
青族涵月于白族灼云不和,两族尽知。今日也是看涵月在场,有个人证,乃敢在白帝面前“畅所欲言”。
怎么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二殿下是吃错了什么仙药?
“你吃错了什么仙药,替我说话?”
几个武将心中均一惊,飞快朝殿门飘过一眼,除了愣住的涵月。
灼云又换回了素日里长穿的雪青色外袍,月白的领口,色彩浓重又清亮。背着手优哉游哉,散步般踱进殿内。
“灼云,不可对涵月无理。”白帝见灼云进来,坐正身子,朝他勾了勾手。
“难得涵月来东极山一躺,便由你好生招待他。你留下,其他人散?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