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月相望》第30章


在余韵不断的嗡嗡声中,涵月挺直的背脊微微弯曲,双眼逐渐变得赤红。
僵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仿佛在以这样的方式,一点点接受这件事情。
这是真的,他真的解开了金环?那就是说……
水如月重获自由,柳腰轻摇舒展着身姿,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涵月。
过了好一会,她才听见涵月发问,“那是什么,我对他下的那东西,叫什么。”
黑色中的赤红一点点褪去,深重的乌黑重新占领眼瞳。再次看向水如月的目光,笔直而深邃。
水如月都有些佩服涵月了,即便是在那样激烈的情绪下,他仍能迅速镇定。声线平稳克制,听不出半点多余的情绪。
不过,这才是她的小月儿……
水如月眉眼弯弯,浅笑着凑上前去,嫣红的指尖轻轻在涵月唇上点了一下。
“这是烙印在你血脉中的能力,它被称作‘血誓’。”
“这是我们的天赋,也是我们一族独有的能力。可以以血为媒,与旁人立下血誓,为我所用。”不知为何,水如月心情大好,还在说着多余的话。
听到水如月“好心”的解释,涵月虽神情未变,但苍白的脸色更惨淡了两分。
“他知道吗?你告诉他了?”
水如月一脸当然道,“小月儿,怎么一关系到灼云哥哥,你就变笨了?都说了这是秘密,随意便告知他,哪里称得上秘密。”
“况且先不说,这话决不能出自我之口。就灼云哥哥那脾气,若他知晓与你之间还有这血誓,你想他会如何?”
涵月唇角动了动,似乎想扬起一段弧度,然而试了几次,还是一抹直线。
灼云还不知道,这倒是混乱不堪的现状中,唯一的好消息了。
是该笑啊,可怎么笑得出来。
要解开寻雨金环,除了施术者本身和强行拆除,还有一种办法。
便是有人控制了施术者的神魂,凌驾于他之上。
掌握神魂等于掌握了生死,这种招数魔界最爱用,牢牢的将归附于之人踩在脚下,不得背叛。这种卑劣的招式,神族向来不屑一顾。
可他竟然对灼云用了?
他还以为那种感觉是错觉,没想到真的……
在灼云无故消失几个春秋后,那样强烈又无力,焦灼又绝望,日日夜夜无望的等待下,心被反复撕扯而产生的巨大情感……
他怎么能忘记呢?
再次见到那人时,经久压抑而强烈到窒息的情绪,喷涌而出。他狠狠咬着灼云,烧红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不会再让他这样离开了,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能再离开我!
绝不会再让他这样从自己眼前消失,绝不!
他绝对不能背弃我,绝对不能丢下我。
那样疯狂又决绝的情感,只有那么一次,怎么会忘记呢?
可能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感情吓到,竟然渐渐遗忘了这件事。
唇边的弧度随着渐渐清晰的记忆,高高扬起。这种怜悯的弧度,是对着记忆中年幼的涵月。
乌黑的眼睛再次投向少女,“你知道解开的方法吗?”
少女歪着头,好奇地反问道,“你为什么想解开它?有了它,你对上灼云哥哥,几乎就是不败之地。”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听她这样问,涵月忽然笑了,笑容中带着些纯粹的天真。水如月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这有什么好笑的?”
天边忽的刮起一阵清风,院中树摇影斜,光影婆娑一片。涵月重新拔直微曲的背脊,寂寥的话语几乎被风吹散,低不可闻。
“与他之间,我心从不在胜负。输赢又有什么重要呢?”
水如月将飞舞在眼前的青丝轻拢到耳后,看着涵月略显寂寞的脸庞出神。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开始,涵月所有的情绪变化几乎都与灼云有关,而与灼云无关的日子,他大多是淡然而温和的。
原来如此吗?
“虽然我还没有弄明白,你是怎么误打误撞和他立下的血誓,不过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血誓与你想象的不同。”
水如月这样说着,曼身飞舞至半空,锦服华裳随着风的曲线微微飘荡。
“血誓的存在只是为了完成我们的愿望。我们许下愿望,而旁人也真心回应我们的愿望,那么誓约就会成立。只要不违背誓约,那人就不会受到伤害。”
少女顿了顿,面上又带上那种迷惑人心的笑,“很好玩吧,小月儿。我真想知道,你那时对他到底许了什么愿望。”
“先不管你许下了何种愿望,既然血誓成立,那至少证明灼云哥哥他真心回应了你。否则,早受了反噬之苦。”
涵月诧异地望着少女,双手握拳在侧,对少女的话似乎有些难以理解。
少女在空中转了几圈,脸上又变了一副嘲弄的神情,不过仍是轻言细语,“很让人不能理解,对吧?这种看似厉害实则无用又繁琐的誓术。”
“我一直不明白,我们先祖为何要在后代血脉中留下这种誓术。不过现在想来,他曾经定是受到了欺骗。他被欺骗后的伤痕久久无法平复,无法再信任他人,只好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愚昧又聪明,可笑又可怜,对不对?”
涵月听她这样说,心中却有些动容,身子不由前倾。
只为少女说了“我们”,她用两个字,承认了与母神同出一脉!
“月儿,你很幸运。你拼命追寻的东西,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属于你了。”
“好了,我走了。”
水如月自顾自说完想说的话,调皮地眨了眨眼,毫无留恋地朝着结界外飞去。
水如月来的突然,去的匆匆,总爱说着奇怪的话,却又在言语中不断透露母族的讯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涵月情不自禁跨前一步,追问了心中多年的疑惑,“我们究竟是什么?”
在他问出这句话时,少女的身影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她悦耳的声音还回荡在空庭。
“我们是被这片大地驱逐的异类,我们既不属于此,亦不属于别处。而现今,对你我而言最重要的是,我们想在何处。”
*** *** *** 
一只白皙而纤手的手,小心翼翼贴着床榻,慢慢游走过来。
那只手在自己的小指旁,停了下来。而后不安分的探出小指,一点点勾起自己的小指。
指骨传来一点凉意,他想发火,又似乎有些舍不得。
心中犹豫一刻,那只小指已经牢牢的勾住自己的小指,又紧又缠,好像再不会松开。
“灼云。” ;
那人的声音听上去飘渺又遥远,似乎含着一股惆怅,又带着某种决绝。
“如果,如果你再见我不得……”
“你要去哪?”
灼云心头一阵急跳,五指用力,想紧紧的抓住那人的手。握手却是一片失落,那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
他急忙跳下床,要去寻找那人的身影。天地一阵晕眩,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宝剑。
灼云惊愕地看着手中的剑,刺破血肉的感觉从剑身传来。
一双染血的手出现在自己的眼中,他认得这双手,刚才还试图抓住的手。
红色在眼底蔓延,他只听着脑海中轰然一声巨响,炸得他魂不附体。
僵硬的抬起头,那人还在笑着,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仿佛他胸中没有插着那柄剑。
染血的双手摸上他的脸颊,粘稠的触感,血的腥味,漫入鼻腔。
那人依旧笑着,墨黑的眼中闪着星光万千,一如少年。在灼云记忆中,对他最深刻的回忆,就是如此。曾有过那种感觉,和这人在一起,一切都正好。
他想动起来,想捂住那人胸前的伤口,可是双腿像长在地上一般,挪动半分也不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血液,从那人的身体中一点点流逝。
“你现在满意了吗?”
杞山,左安宫。静谧的深夜,万籁俱寂。
涵月的寝殿一片昏暗,唯有些许走廊上明珠浅淡的光映进来。
睡梦中涵月忽然背上一冷,而后从梦中惊醒。睁开眼,只见一抹影子杵在床前,散发出的气息陌生又阴冷。
他纵身而起,当即化出法器,冲那人刺去。奇怪的是,对于涵月的进攻,那身影毫无反应,直直站在原处动也不动。
混沌的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涵月手腕一偏,刺了个空。他握紧法器,脚底生寒,声音有些不确定的迟疑,“灼云?是你吗?”
阴影中,来人听到他的问话微微偏过头,动作有些僵硬又迟缓。
这一照面之下,涵月丢了法器,彻底清醒过来。他上前一把抓住来人的手,又惊又惧道。
“灼云,你这是……”怎么了?
灼云对他的问话再无反应,墨绿色的眼瞳呆滞而无声,只直勾勾看着涵月的脸。
涵月紧紧握着灼云的手,目光盛满了显而易见的担忧。
这是这么回事?站在眼前的分明就是灼云,可他身上的气息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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