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走失在午夜》第13章


整个医院充斥着药水、痛苦、呻吟和死亡的味道,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以及白色的灯光下都隐藏着死亡的阴影。小西第一次对死亡有了恐惧,一种游荡于爱与死亡边缘的恐惧。小西自己住院的时候,反倒没有多大的感觉,而上次翅膀住院的时候,又一直是雨琦陪在身边。这个城市里有两家大医院,雨琦不在这个医院工作,他们都不想让她知道。窗外的小城,如一个纵欲过度的女人坦露着身体昏昏睡去。小城最高的那个仿艾菲尔铁塔构造的灯塔无聊地与那些失眠的星星聊着天。
醒来的时候,翅膀正在同旁边的护士有说有笑,他傻坐了一会,揉了揉眼睛,拉起翅膀走出医院,汇入了人流。他眯起眼睛去看那八月的骄阳,感觉自己就像一条搁浅的鱼,又重新回到了水里。
小西和翅膀在新街口分了手。
小西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走着,穿过了十字街,穿过了体育场,穿过了新旧两个车站,回到了他在南门街租的一间便宜的单间,这是他的新家。这个单间好像就是过道上的一个门,房里房外一样的凌乱、肮脏,比凡高在阿尔的驻室还小。整个房间看起来更像一张单纯的黑白照片。
这条南门街原本只是城郊一片不长毛的废墟,后来来南方这座小城打工的人多了,这里便成了云集贩夫走卒、荟萃城乡热闹的地方,再后来国道从这旁边经过,这里也就很快变成了繁荣地段。长长的一溜走过去,是面对面的楼房……这么一条南门街。楼房的大部分都成了饭馆、美容美发厅和各种名目的按摩院。因此,南门街就成了夜的天堂。但小街毕竟是小街,没有几个真正有钱的人住这儿。这里挤满的是贩夫走卒、捡破烂的、收保护费的小太保、外来的打工仔、打工妹,还有或年轻或老或漂亮或丑陋的称为〃小姐〃的妓女。小街充斥着争吵、哭骂、呻吟和皮笑肉不笑,更有廉价的胭脂和香水味道,还有女人用剩下的东西。在太阳下,各种款式不同颜色的内衣裤,像联合国的各国国旗一样满街飘扬,在这条小街,只要花上五十块,就可以让拿着各式高档手机、带着金项链的小姐为你服务,不管你是捡垃圾还拾破烂的,你也可以花三块钱买一朵红得发黑的玫瑰学一学电影里的浪漫。
小西本人认为所谓的艺术家和流氓之间只有一线之隔,而他只是流浪于其间的一个什么都不算的二流子。其实,他知道自己还只是个孩子……一个过早从学校出来,没人管束、自由自在的野孩子。除了狂热和狂想,他什么都没有,是的,什么都没有……连这个月的房租,他还拖欠着……也许过两天就得流落街头。他的画是卖不了钱的,他们宁愿让那个在街头替人画遗像的哑巴老头画,也不会找他画。本来他的生活应该是这样,一个人活着,一个人睡一张小木床,一个人一天吃两顿三块钱的快餐,一个人听音乐玩双节棍。心情好或者不好,都到〃诺亚方舟〃迪吧去宣泄出去,当然要等到十二点不收门票的时候。然后整夜整夜地写小说,画画。他把自己所有的情感和幻想都寄托在他的小说里,他靠此谋生。确切地说,他依赖他的幻想而生存。有时想想真可怕,一个缺乏爱情的人,居然还有满篇的爱情理论,全是胡编乱造的爱情游戏。这些全依赖那些时髦的杂志,他就像吃快餐一样,总是迫不及待地把它们吞下,一点回味的余地都没有,再制造出另样的垃圾。而他就像是一个城市里的拓荒者,从垃圾中整理出垃圾,然后以此谋生。常常在清晨倒头睡去,午后醒来。醒来后依旧躺在床上,把音乐开到最大,听那极暴力极糜烂的摇滚乐,管他们把门锤得如雷响。他觉得这样过得挺好,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偶尔叫翅膀请他喝酒,除了头发和胡子越来越长,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现在,他的钱包丢了,很明显,他一无所有了。找人借钱,那是打死他他都不干的事,他实在是个要面子的人。是的,他是个自恋狂,一切只依赖他自己。
十天后,翅膀又把小西叫了出来。
仍是〃诺亚方舟〃迪吧,仍是扎啤。不过那天翅膀告诉小西,他花了一点钱找人把那天打他的那群小子K了一顿,并且没花多少钱就同那个领舞的小姐上了床。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靠!我忘了!你连初吻都没送出去,不过你可以想像一下,记得小时候在池塘里抓泥鳅的感觉吗?〃
后来,他喝着酒自言自语地说:〃为什么现在都体验不到书里的那种感觉呢?那种浪漫的爱情!〃他又爬上了领舞台,头发摆得像台风里的芦苇,小西依旧喝着他的酒,用醉眼去看舞池里的男男女女,突然间觉得很可笑。这些人和他一样,再怎么着,也还是个孩子。
第二章城市禁区
朋友之间的感情可以一切付之笑谈中,而情人之间的感情最好是默默守望或者相忘于江湖。
翅膀在〃城市禁区〃酒吧里找了份工作。
小西有空的时候就过去坐坐,听听莫文尉的歌,陪翅膀聊聊天。
〃城市禁区〃是个很奇怪的地方,这里没有电,是个安静幽雅的小角落。这是个很适合逃避的地方,对于翅膀和小西来说。
翅膀的工作是小西帮他找的,因为他觉得翅膀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静。其实〃城市禁区〃是一个情侣酒吧,专为情侣服务的。这家酒店的老板是阿文,开纹身店的那个阿文。这个城市本来就这么小,每个人的活动圈子也就这么大。
酒吧是小西和阿文一起设计的。本来阿文想交给小西打理,可是小西拒绝了,理由是太舒服了,他会消磨掉自己,他不要太早用舒适的生活把自己给拴住。然后他介绍翅膀去,当然,翅膀也不是去当店长,只是去吧台当了那里惟一的一个调酒师,幸好翅膀本身也对这个比较有兴趣。
整个店是全手工打造的,绝对的原创。连门口那尊下半身合体的裸体男女石膏像也是小西亲自去翻模的,单单这个就用了他接近半个月的时间。而酒吧里面的情侣桌椅也是他和阿文一起设计,然后叫木工做的,又省钱又有味道。酒吧的空间很好,呈走廊型,于是两旁的墙面自然就成了画廊了,随意地挂着一些小西很随意画出来的速写、水彩,或者黑白装饰画,都是非卖品。小西想保持的是最原始的感觉。酒吧的尽头有一面墙壁,他们在那里挂了一个很大的心型闹钟,上面写着几个字。〃听听,我们的心每一秒都在为爱而跳动着。〃闹钟前面挂着一副白色的秋千。除这些之外,酒吧里还提供一些特色活动,比如免费的抓拍,当然是现拍现取的那种,还有情诗接力、爱情谜语。另外,最有特色的就是,积累到一定的消费,可以在这里得到一个情侣盒和情侣锁,恋人每个人都可以拿到一把钥匙,把一些不贵重但是对他们来说特别有意义的东西寄放在这里。比如他们在烛光中最默契的时刻,或者他们一起喝过的酒杯,让酒吧替他们保管,等到了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再把它拿出来,怀念那段曾经快乐的日子。不管现在是伤感还是快乐,是分还是合,总有一些东西沉淀在你的心底最深处,慢慢地酝酿成一杯人生中最醇的酒,或甜或苦,大都可以合着眼泪一起把它饮尽。
朋友之间的感情可以一切付之笑谈中,而情人之间的感情最好是默默守望或者相忘于江湖。
翅膀在这里过得很悠闲,这种氛围很适合他,但是他还是不开心,小西知道,他在想雨琦,只有这件事才会让翅膀如此忧郁。其实翅膀是个很适合站吧台的人。外表健康,有够好的身材,还有冷漠的脸,很安静,不会让人觉得讨厌,因为有着这样的脸的人总是在很认真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小西知道翅膀不会忘记车,也常跟他一起去一些不熟悉的车吧玩,不至于回到以前的那个圈子,还可以和一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发烧友发发牢骚。酒喝上了劲有时也和一些什么都不懂却自以为是的小鬼们吹吹牛,说说以前的风光。
可是现在的年轻人都狂得很,没有人信翅膀说的话。本来就是个新陈代谢急剧加速的年代,何况英雄不提当年勇。那都是一群初生牛犊,比以前翅膀得意的时候还要嚣张,〃大哥你这么带种和我跑一圈怎么样?那么久没有玩了放你一个起步怎么样?〃
以翅膀的脾性是忍不住的,他不服,真的不服气。每次都是小西说〃我信你〃,拉着他回家。
有一次,酒吧打烊了,就剩翅膀和小西在里面。翅膀把一只蜡烛移到小西面前,对小西说,〃小西,我给你调一杯酒吧,还没有给你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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