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未歇》第40章


“我当然知道我在做什么。还是你觉得我应该怎样做?”
“你为什么要理那个疯子?难道你还不清楚,就算他往你身上泼再多的污水但没有真凭实据都不可能真正威胁到你,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当初你不也是要求我不要轻易动他的吗?”
“当初是当初,但此一时彼一时,审查到了这一步,网也织好了,就只等着最后抽绳子系带口了,现在放他出来,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后果?”
“我当然想过,我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刑讯逼供让他永远都开不了口,说不了话。我比任何人都想要他死。但这绝对不能用另外一个人的身败名裂换来。以子易子,两败俱伤。”
“另一个人的身败名裂?”张曼宁声调不自觉地拔高,她要多愚钝才听不出那个女人在景然心目中的重要?
“曼宁,我知道这样的举动可能会让你产生误解。但这样的后果我不愿意承担,我不希望我在乎的人因为我的牵连再遭逢不必要的厄运。倘若,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我的答案也跟今天一样。”
曼宁停止了劝说,心情复杂的走了出去。是的,她需要冷静,虽然她最不缺的就是冷静。她大致能够猜想到高绍南手里的那些东西是什么,是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莫大的耻辱,而最悲惨的是,这样的耻辱有一天还会因为别的斗争变成筹码公之于众。但是,真的就这样轻易妥协了吗?但她已然不能再说更多,因为那一句假设直接堵住了她接下来所有的理由。
她突然觉得有些悲哀,为自己长久以来自持的冷静与理智。她甚至想过,如果自己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刁蛮、任性、自以为是的女人,事情会不会就不一样了?至少,在故事的开始,她不会因为内心的那份骄傲做冷眼旁观状,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如一棵倔强而又生命力旺盛的藤蔓在景然的心里放肆生长,她更不会在这个过程里扮演着一个失去个人立场的角色,看着高绍南跟景然争斗,她即使不能阻止,但至少她可以吵,可以闹,可以用尽在她看来幼稚的手段,以防止两败俱伤的场面发生。那是否,她就不会遭遇今天的局面?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为了另外一个女人,放弃自己的野心向他最不屑的势力妥协?
第十五章
入戏,又出不了戏。一道声音,一个动作,甚至只是相似的眉目,都能轻易引起内心战栗,他问她,你快乐吗?】
就在S城那场不见硝烟的战争陷入僵局的同时,陆东皓面临的是他人生有史以来最严峻的困局。
这是一个圈套。
当他跟袁五被关在这栋小木屋之后,他意识到这次来柬埔寨是有人精心编制的圈套。
符将军隐匿不出,而木屋前面巡逻的武装人士让他一时之间不敢轻举妄动。
“他会不会杀了我们?”
“应该不会,要杀早杀了。”陆东皓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假寐,但手指轻点床边的举动暴露出了他的紧张。
每一个人做事必然是有动机,有人故意把他困在这里,说明了那个人跟符将军达成了某种协议,而协议的内容足以让符将军抛弃他这个常年来的合作伙伴,只有收益高于成本,符将军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样的推论结果嫌疑最大的就应该是Maro。但倘若是Maro的话,杀了他总比软禁他更符合利益诉求。但是不排除软禁的结果是要跟白昭谈条件。
还有第二个推论,跟符将军达成协议的人就是白昭,他只是为了把他困在这里,困在这里,没收了手机和所有跟外界取得联系的设备,肯定是S城出了什么事,而事情是他不愿意陆东皓出现在现场或者是干预的。陆东皓瞬间就联想到了甘尚川。
无论是哪一种推论,都让他不能坐以待毙。而强大如他,冷静的思考下的结果其实离事实已经不远了。
只是第二种推论的结果让他感觉有些难受。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那个最亲密的战友,兄弟,真的会在他背后开枪。叛徒,真是一个让人伤感的字眼。
“小五,我们要逃出去。”他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下定了决心。
身在S城的白昭心情似乎很好,局面正朝着他所期望的那样一步步推进着,那种可以主宰全局,判定棋子生死的感觉的确比以往隐匿幕后做某人的影子要来得畅快得多,虽然他并不会承认这样的快感,因为在他看来,如今所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等他回来,一无所有地回来,满身伤痕地回来,心甘情愿地回来。
回来不是一个动词,而是一种选择,一种归宿。他坚信,这是他所期待的唯一归宿。
因为心情好,所以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于景然短暂的妥协,因为他相信接下来他要告诉景然的故事,会让这位心存犹疑的男人彻底断了心里那点残念。
故事的讲述人并不是他,而以他沉默寡言的性格想必也不会把这样的故事讲得动听缠绵。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段故事还有更好的讲述方式。
我们总喜欢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白昭这样一个人,显然更擅长做而并非说,他只习惯于用自己熟悉的方式做事,走在他认为正确的道路上。
所谓的熟悉的方式,自然跟他送给景然的第一份见面礼一样,有照片,有单据,有录音,有录像,那才是一个无可争议的强大的证据链,而这样一个证据链说出来的事实远比小说家、政客,演说家的言语所煽动出来的事实更加让人无可辩驳。
小说可以虚构,文字可以想象,但是由一张张标注了日期、地址的照片所呈现出来的细节,所提供的空间想象力远远胜于任何的文字。
这对景然心理的打击远远甚于前不久才做出的那个决定。
呵,真讽刺,不是?你倾尽全力想要保护的那个女人居然是别人的情人?
所有的碎片终于聚拢,拼接成了一个圆。而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她含糊其辞消失的五年,她绝口不提的过往,她突如其来的回归,甚至于追溯到醉生梦死的倒掉,她的存在如同一丝微不可见的头发,串联起了整个故事的脉络,无她不成棋。
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有了出处,不是为了回来跟青梅竹马共叙前缘,甚至也不是为了依托初恋情人安身立命,她的离开和归来,都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陆东皓——那个隐匿在地下王国的神秘男人。
直到看到这样的事实,景然才恍然明白,白昭所谓的见面礼是什么意思,因为与高绍南一案相比,陆东皓才真的算得上大礼。
太大了,大到他有些猝不及防,即使是在跟高绍南对抗的时候,即使在他雷厉风行打黑行动的背后,他都没有想过他会跟陆东皓正面交锋,这不符合他的利益法则,而他即使所图甚大,但也绝对没有想过有一天要把这样一个庞大的集团连根拔起。
早在年幼时,陆家在S城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那时的他已然明白事物总有规则,一则为白,一则为黑。陆家就是隐匿在S城地下的黑。他没有想过这世界真的会只有一种颜色,而他始终认为黑与白只是两条毫不相交的平行线,他不想让自己变灰,那就不要去碰触那抹黑,在自己没有把握可以完全吃掉他之前。
但是,白昭把这样一个问题摆在了他的面前,用心不可谓不险。
他渐渐觉出这些东西的真意。
第一,白昭要让景然断了对甘尚川所存的那点残念。是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又或者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让自己白痴到为了别人的女人去放弃去妥协。他用丰富的证据构筑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让一个即使毫无想象力的人都能清楚描绘出它的轮廓。
这样的故事并没有让景然产生任何类似悲伤的情绪,又或许被蒙蔽后醒悟的愤怒已经凌驾于任何低落、悲伤的情绪,足以让他独自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喝光整整一瓶酒。是的,他需要酒精,越多越好。如果能醉,那是最好不过。
他开始回忆,自己这一生中,有没有类似的时刻让他感觉如此痛苦?
或许有过,但程度远远不及此刻。
当年,当他得知甘书记被行刑的时候时,他痛苦过。但那样的痛苦,更多的是因为茫然无助,因为内疚,因为羞愧。他放任她的离开,用一种无能为力的姿态看着她消失于他的生命中。而这样的痛苦,在岁月的积淀中,渐渐凝成一块带泪的琥珀。总有一块地方竖着一座墓碑,用于缅怀逝去的美好,用于铭记自己年轻时的怯懦。他学不会奋不顾身,所以第一次他输给了强大的世俗,输给了父母,同时也输给了自己。没有人知道,十年来,一个负碑而行的人是如何把那颗琥珀藏于深不见底之处,成为他的阿喀琉斯之瞳。也没有人知道,小川子这样一个人,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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