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城故事》第37章

得开。许嘉临只是摆了摆手，说自己还是有分寸的。
当时林彦才5、6岁的光景，哪里懂什么“溜。冰”，他傻傻地以为，在溪城这个冬天也零上的南方城市，也有溜冰场了。直到上了初中，他拿八卦小报给灶炉点火时，才不小心从边角的新闻上，见到了“溜。冰”的新含义。
回忆起来的细节越多，林彦的心就越沉，眼神一点一点黯淡起来。许嘉临应该在外地才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溪城的大街上，又跟一个那样的旧识冒着大雨吵架？
出事了。
“哥，看什么呢？”贺正西凑过来，顺着林彦的目光朝外瞧，林彦回神，赶紧使劲把窗关死，回身坐好。
“看雨，挺凉快的。”他对着贺正西笑笑，拿书包挡在身前，手指开始用力撕扯袖口的线头，浑身的力气慢慢抽离，他慌了。
许嘉临安安稳稳开了几年货车，但从今年6月开始，他在旧祠堂呆的时间明显减少，生活节奏越发不正常，仿佛又回到了一到暑假就出远门的状态，甚至比那时更加行踪不定。
林彦私下跟沈涵打听过，沈涵也不清楚许嘉临的事情，只知道他莫名其妙请过几次没有原因的假，到底去做了什么，谁都不知道。上周陆驰还特地找了一回林彦，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都是问许嘉临的近况，林彦当时还纳闷，只是要忙于家教备课跟预习，没有时间细想。
可现在，他仿佛察觉到了陆驰的欲言又止到底是为什么。
许嘉临的鞋子，总算湿了，恐怕还不是普通的湿，搞不好，这回犯了大事。
林彦心里很慌，但面上也没让贺正西看出来。贺正西选的这家海鲜自助挺好吃，林彦心无旁骛地干掉了三只梭子蟹，一盘扇贝，两只生蚝，不知道几只虾。甚至夹了几筷子鱼生，后半段还吃了一份寿司，一碗海鲜粥，临结束又拿了份冰淇淋。
贺正西没见过林彦吃这么多，胆战心惊道：“哥，少吃冰淇淋吧，太凉了。”
“这么贵的自助，我不得吃回本么。”他的声音有些冷，让贺正西觉得凉飕飕的。哥哥似乎心情不太好，作为小弟的贺正西没再继续开口劝，默默地窝自己座位上咬吸管。
他们坐在自助餐厅的落地大窗附近，那层厚厚的玻璃，把瓢泼大雨的世界完整地隔离在外。林彦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地吃着手里那盒牛乳跟奶粉做成的甜腻混合物，小颗小颗的泪珠沿着眼眶一路滑过脸颊，咸涩在口腔里蔓延开来。
林彦一直天真地认为，至少到成年，许嘉临都会陪着自己，现在，他马上16岁了，很快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大人，他可以去找一些过去不能做的兼职，他以为生活可以更好了，上高中考大学，日子应该是充满希望的……
狗屎鸡汤真是要少看，临水街一霸跟残暴小弟，又要变成流浪儿童了。林彦想。
贺正西跟林彦之间有堆小山一样的蟹壳、虾壳、牡蛎壳，林彦低头掉眼泪的时候，贺正西不仔细看是注意不到的，但他能感觉得出来林彦今天的情绪很差。后来，林彦实在难以抑制地开始哭出声时，贺正西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贺正西没敢上前，本能跟直觉告诉他，这个时候，不会说话别瞎说，安安分分陪着就可以。他等了大概一分钟，却感觉时间仿佛过了半个世纪一样长，很煎熬。然后，林彦突然笑着抬起头来，他笑得浑身都在发抖似的，眼睛弯成月牙了，里面汪着一捧水。贺正西觉得这是他哥最神经的一回笑，有些渗人。
林彦笑完，端起一杯冰镇橙汁灌下去，沙着嗓子道：“太蠢了，我刚才不小心吃了一口芥末，妈的，后劲儿太大了，这眼泪鼻涕的，再也不瞎特么尝试了。”
“……哦……是这么回事儿啊。”贺正西怔怔地站起来，打算再去给林彦接一杯凉白开，被林彦喊住了。
“别忙了，咱准备走人吧，你还吃么？”
贺正西摇摇头，他指指外面的天气道：“雨还大着呢，这店四层是书店，去楼上看会儿书再走吧。”
林彦点点头，拿起桌上的纸巾：“我先去个洗手间，你去么。”他嗓子眼里跟堵着东西似的，声音有些怪。
贺正西抱起书包：“去吧。”其实他中途已经去过一次了，只是林彦没注意。以前无论贺正西要做什么，林彦是一定要问清楚的，包括在外面吃饭去洗手间这种事，但是今天林彦的注意力一直在飘，整个人都是浮在空中的失重状态。
林彦洗好脸，漱完口，又在厕所隔间低头冷静了小片刻，才觉得自己算是活了过来。他相当鄙视自己方才那阵失魂落魄，先不说许嘉临会不会折进去，就算真进去了，那也没什么，反正从小到大，许嘉临一直跟浮萍似的，没正经过几回，林彦早习惯了。至于贺正西，这小子比自己聪明，无论任何事，都能拎得清的。
象征性地想通这些事情，林彦立刻神清气爽了。他一向认为自己优点很多，但要说最优的那个点，那必须是心宽体……瘦。有什么比亲身见证父母把自己丢到福利院更可笑的事情么？绝对没有。所以其他的都是小菜。
“嗨！”林彦心情愉快地揽上贺正西的肩膀，“走，咱去买两本习题集，做个爽！”
“啊？”贺正西的大脑一时间没对上林彦的波段。
“啊什么啊！知识就是财富，多做卷子多创收，知道么？！”林彦抬手开始乱抓贺正西的头发，进了书店还不放过。贺正西整张脸都红了，他顶着一个乱七八糟的鸟窝头走到辅导书那排，感觉自己就差个黑框眼镜。
林彦逛书店向来都是快狠准，他一路走过去，该挑的都搁进筐里了，临到收银时，贺正西见他手里还捏着本《刑法学》，不禁有些困惑。
“哥你买法律书干嘛？”
“哦，我这不是马上16了么，到时候别不小心犯罪了，提前研究。”林彦掏出钱付账，面不改色道。
收银那姑娘听完就笑了：“哟，叛逆期少年啊，智慧型。”
“他是，我不是。”林彦指指旁边傻愣站着的贺正西。
我哥是个真正的神仙，被强行提前成为叛逆少年的贺正西如是想。
虽然在大街上碰到了许嘉临，可林彦依然没有主动去联系。他按部就班地去上家教课，回来严格照计划表押着贺正西做题预习，每天学不到8小时，不能出去打球。因为是假期，这样的安排其实也不算很累，原本无聊的假期日子反而充实起来。
月中，齐煦煦家的两位父母总算有了空闲，他们要带孩子赶在暑假的尾巴上出门旅游，林彦顺势提前结束了兼职。
他原本担心薪水会因此打折扣，不过林彦很幸运，最后人家仍旧是按照两个足月给的，还额外包了个两百块的红包。林彦不好意思收，齐煦煦盯着他委屈巴巴地看了一阵子，直接躺地上给他无声地打了个滚。
“好吧好吧，齐同学，哥收下还不行么！”林彦大惊，把人从地上拖起来，接过了红包。
这小孩平时不言不语的挺乖，突然玩起这套，林彦已经不知评价些什么好了。齐煦煦的家长就站旁边，笑得无比宠溺，表情写满“我儿子真可爱”。
林彦捂着脸也开始笑，笑得特大声，不敢再看他们了。
他挺喜欢这一家人，脾气好、要求少，对孩子很有耐心，齐煦煦非常幸福。呆得久了，林彦几乎有些羡慕。
要是自己跟贺正西也有这样的父母……
等等！那是不可能的林彦同学。放下这个危险的想法，你的家长是许老头！有房有车！那旧祠堂，可是几百年前的建筑，开的车么，也百十来万呢，能拉几吨东西！再不济，他长得也还可以嘛，虽然老了。
林彦给自己做完例行心理建设，整个人立马恢复了活力。他也想带贺正西出去玩一遭，可兜里的预算有限。打电话去问冯博文跟宋睿，结果那两位比他来劲，冯博文甚至行动力十足地打印了满满一张A4纸的计划带过来。
“你俩可够闲的。”
林彦捏着那张纸仔仔细细地看，里面基本都是城郊平价两日游的景点推荐，不用太多钱就能搞定的地方。
“还行，反正马上去大学了，抓紧时间玩儿呗。”冯博文看了一眼院子，转过脸对林彦道：“你能不能管管残暴小弟，12岁就敢捉弄学长。”
“啊？”林彦跟着冯博文的视线转到外面，脸上的笑立马绷不住了。
宋睿正跟贺正西学习给菜叶捉虫，他害怕那玩意，但坚持要尝试。贺正西觉得好玩，老拿虫子往宋睿身上搁，乐此不疲，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