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誓》第106章


这时候董武红着脸低着头结结巴巴先说道:“峨、峨郡主,你好!”
这还多亏金峨耳朵敏锐,换个人也许压根就听不见董武如蚊蚋般的声音。不过金峨的眼睛更尖,注意到李敢就在不远处正陪着太后和田玢说话。但人太多了,声音也太嘈杂了,谁也听不清楚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她突然有了主意,朝董武露出了一个令任何男人都要抓狂的妩媚浅笑,装出她从来不屑而那些小姑娘们时常对男人们表现出的仰慕与好奇神情,并用尽可能满足对方虚荣心的惊叹语气说道:“骠骑营?董公子,那可是千里挑一、藏龙卧虎的地方啊。”
果然董武的脸上“哗”地绽开了自豪的笑容,局促和紧张也随之不见,回答道:“峨郡主可能还不知道,昨天我已被晋升为骠骑营的劲风旗统领。”
劲风旗统领算什么,不就是统率一百羽林郎、豆点儿大的小军官吗?这也好意思拿出来夸耀,金峨更看不起他了。
“真的么?那我可要恭喜董公子。”她眼珠一转问:“骠骑营的选拔一向很严格吧?”
说起自己加入的骠骑营,董武顿时神采飞扬滔滔不绝,“从去年春天开始,我们一共通过了三次挑选测试,还跟随着卫大将军出征过匈奴。如果在战场上稍稍表现出一点害怕和无能,回到长安后便会立刻被踢出羽林军。”
金峨强按不耐地听他干巴巴地说完,皱了皱眉道:“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清……这儿太吵,咱们换个安静些的地方,董公子再给我讲讲你随卫大将军出征匈奴的事吧。”
董武连声答应,眼睛左顾右盼自然是在寻找适合两人交谈的地方。
“哎,那儿是不是人少些?”金峨早有预谋,纤手所指正是距离李敢不远的厅角。
不仅董武没有怀疑,金俗和南宫公主也以为她对这年轻人真的有兴趣。
于是金峨故意将董武引到李敢对面的位置,两人热烈地攀谈起来。她一面心不在焉敷衍着董武,一面作出兴致盎然的样子悄悄偷瞧李敢的反应。然而结果令她大失所望,李敢正不卑不亢地与太后和田玢谈笑风生,对自己压根视若无睹。
金峨又气又恼,也不知将董武的话听进了多少,忽然打断他提高嗓音问道:“董公子,明天我想去渭水游船赏梅,你有空么?”
“有空,我有空。”董武愣了愣,似乎还不敢完全相信运气就这样轻易落到了自己头上,急忙应声道:“我可以向羽林郎告假一天。”
金峨才不管董武归谁管呢,她留意的是李敢。这一次,李敢终于将视线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但眼神淡漠平静,目光匆匆滑过,又继续与太后交谈。
金峨一阵气馁,感到自己怎么就像一个小丑。在其他年轻男子身上屡试不爽的手段,怎么就无法对李敢生出效果——可自己为什么偏偏就是喜欢上他?是因为他的成熟,还是他的睿智?
而面前这位,明显稚气未脱,兀自在喋喋不休问她:“明天什么时候我来府上接你,或者咱们约个碰面的地方?”
够了,让这一切都结束吧!金峨望着李敢眼泪忍不住就要往外涌。幸亏在她濒临崩溃之际,传来司仪的高声宣唱道:“吉时将至,请诸位贵宾入席——”
“再说吧!”她冷冷搪塞董武,甩下一头雾水的可怜家伙失魂落魄地逃开。
金峨坐回母亲身边。金俗对女儿的情绪变化丝毫不察,迫不及待地问道:“快告诉我,你对这位董公子中意不?要是喜欢的话,过两天就让他家请个媒婆上门纳采。要我说啊,这小伙子还真不错——”
纳采,那便是婚姻六礼的第一步了。汉代沿袭周礼,男女婚姻需要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项大礼方告完成。通俗地来讲也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金俗出身农门,便愈加地看重这些礼数,唯恐别人讥笑自己是个不懂规矩的乡下人。可她偏对自己的小女儿毫无控制力,到现在也只能是干着急。
金峨听了心里更烦,随口道:“嫁吧,嫁吧,生怕你女儿没人要似的。”
同样的一句话听在金俗的耳里却是完全不同的意思。在她看来,金峨一定是因为害羞,所以才用这种方式表示同意,不由得心花怒放喜滋滋盘算起接下来要进行怎样的步骤。
金峨可不知道母亲的打算。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李敢牵引凤冠霞帔的新娘缓缓步入来宾的视野;看着这对新人情意绵绵地夫妻对拜,在众人簇拥下步向洞房。
目送李敢和新娘的身影双双消失在后堂,金峨怅然若失,只想倒在榻上痛哭一场。
不久,田玢陪同王太后退席,众人少不了又是一阵忙乱相送。金峨坐在那里,面对席上丰盛的菜肴一筷未动,任由最后的一丝幻想无情破灭。
“你不觉得自己坐在这儿像个傻瓜?”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太后身上,霍去病溜到了金峨身边,嘲笑着她。
“那我该干什么?”她反问道:“掀桌子大闹一场,或者喝醉了耍酒疯?”
“别理这无聊的婚宴了。”霍去病弯下身,酒气无礼地喷到她脸上。“有没有去过长安城最大的一家赌场?想不想试一试今晚的手气如何?”
金峨不禁一怔:自己为何就没想到这样一种宣泄的好办法?
第三章 惊魂夜
走出空气混浊人声喧嚣的喜宴厅,冬夜微寒的风吹拂在脸上令人觉得格外舒爽。
“霍大哥!”忽然,霍去病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他侧目望去,一个瘦小的少年从院子里的一个小角落里钻出,满脸兴奋地向自己奔来。
“霍勒苏?”霍去病脸上出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那少年已来到他的面前。他穿了一身小厮的布衣,在寒风里略显单薄,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欣喜地看着霍去病。
“你何时到的长安?”霍去病问道,对这曾经救过自己一命的少年他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和欣赏,只是神情里丝毫没有表露出来。
“我来这里有二十多天了。”霍勒苏回答说,对神态懒洋洋同时又有点恶狠狠的金峨只是稍觉诧异地瞥了一眼,随即视线便转回到霍去病的身上。
“那你为何不来找我?”
“我找过,但看门人说您还没有回来。”霍勒苏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想过些日子再来打听。正巧有家乐坊想增加打杂的下人,我便去了,在他们那里养马。”
霍去病点了点头,他见霍勒苏自始自终没有提到自己的父亲,已明白库善定然凶多吉少,因此也不追问以免触动这少年的伤心事。
果然,霍勒苏眼圈一红又低声道:“霍大哥,我爹死了……”
霍去病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霍勒苏猛地抬起头说道:“霍大哥,你教我刀法吧,我长大了要替爹爹报仇!”
霍去病不置可否地问道:“霍勒苏,在这世上你还有其他的亲人吗?”
霍勒苏黯然摇头,霍去病握在他肩头的大手紧了紧沉声道:“叫我大哥,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亲兄弟!”
金峨冷眼旁观,既没有催促霍去病也没有插嘴。她突然惊讶地发现,身边这个家伙在冷酷霸道的外表之下,居然另有温情细腻的一面。
霍去病微笑松开手,又问道:“霍勒苏,你今晚怎会来了李府?”
“我是跟着乐坊的人来的,她们今晚要在婚宴上献舞。你瞧,已经开始了!”
霍勒苏说着伸手往喜宴厅内一指。一群身着五彩舞衣的妖娆少女伴随乐师吹奏的乐曲正在大厅中央长袖翩飞,忽而“挥丹凤”忽而“带尘芳”,舞姿飘逸婀娜灵动传情,赢得席间宾客阵阵不绝于耳的满堂喝采。
蓦然,乐曲戛然而止。正当宾客们心觉讶异之际,异变突起。十八名在喜宴厅中央围成一圈的舞女同时跪地,仰面向天齐声高呼道:“大楚万岁!”纤手翻转从袖袂里亮出一柄柄镌刻着诡异巫统符印的金色匕首,义无反顾地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噗!”血花如灯火中怒放的杜鹃迸溅,金色巫匕上的符印泛起一蓬妖艳绿光瞬间涌遍舞女全身,娇嫩的肌肤像霜雪般在光中溶化,继而从体内爆发出一记震耳欲聋的轰鸣,少女的娇躯登时化为一团墨绿色的血雾爆裂。
弥漫的血雾形成一道巨大的柱体,不停地隆隆转动穿透屋顶直冲天宇。
“诺——”黑夜里仿佛有无数人在低声吟唱,好像就在耳畔却又找不到声音来向。
霍勒苏瞠目结舌,看着十八名活色生香的舞女转眼化为血雾。
“血引!”金峨俏脸如霜,却掩饰不了眉宇间透出的焦灼与担忧。修成君金俗此刻正在喜宴厅内,尽管她经常会对母亲在人前表露出的种种丑态从心底生出反感,但此时此刻她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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