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静》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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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黑袍教禁制毁灭的日子却近了。
又过两日,那淡蓝色禁制果然出现一道道闪电状的裂纹。薛隐御剑在空中看见,心道,黑袍教寡不敌众,总该要投降的吧!如若他们冥顽不灵,那就……想起来日的腥风血雨,不觉悚然。
燕还忽道,看那里是什么?
薛隐往她所指处骋目望去,只见一片黄澄直到天边,隐约还有一股幽香。
是腊梅花开了!
燕还道,好大一片腊梅,我们去看看!
二人飞到腊梅林前,早有浓郁香气袭人而来,整个腊梅林便如着了火一般一直烧到天边。
燕还欣喜若狂,蹦入林中,顺手撷了一枝圈在头上,吟道,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花一放翁!
薛隐笑道,难得你这么有诗兴。于是又念了一首宋人的咏梅诗给她:
刚条簇簇冻蝇封,劲叶将零傲此冬。
磬中种厅英可嚼,檀心香烈蒂初容。
根依阳地春风透,瓶倚晴窗日气浓。
一样黄昏疏影处,悬知水月不相容。
燕还学了,兴起处,又要他唱歌。
薛隐不愿唱歌,而燕还却总打趣要他唱歌。薛隐每次不好拂了她的兴头,只得给她讲个故事作为补偿。如今眼前尽是腊梅花,转而想到武则天与牡丹的故事,于是便跟她讲了牡丹怎样得罪了武则天,武则天于是将牡丹发配洛阳的故事。
薛隐还未讲完,忽见燕还两颊晕红与头上腊梅花的嫩黄交相辉映,格外动人,脱口道,燕还,你长大了,一定美得不得了呢!
燕还听了,满心喜悦,忽又叹道,只怕也不及蓝姐姐一半呢!
二人又猜了一阵谜,忽见腊梅林中,绿竹扶疏处,有一户人家,一个男孩正在井中提水。那男孩约摸十来岁,面色黄瘦些,穿一件已不很合身的夹袄,双手冻得通红,见到二人后,似乎很不自在。
薛隐心酸他一个孩子,正当玩乐之年,却要做此费力家务,因过去帮他提水。薛隐将水缸注满后,问道,你爹呢?
那男孩目光慌乱,嗫嚅着答不出来。
这时堂屋里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严儿,你在跟谁讲话?
那男孩将二人带到堂屋中,炕上坐着一个妇人,正在用舂杵捣着什么。
那妇人也不抬头,仍只管捣着。薛隐见她如此怠慢,心中有气,道,还是不叨扰了。转身就要离开。
那妇人一怔,立刻就要下床与二人赔罪。那男孩忙制止道,娘,你身子虚弱,就不要下来了。
薛隐先就闻见一股乳臭味,往炕上一看,见里面果然睡着两个婴孩,都还才出生几天的样子,料是妇人刚生了孩子,忙道,嫂子保重身子要紧。
那妇人道,贫贱人家,不知礼数,二位莫怪。
正说着,一个婴孩睡醒了,开始哇哇大哭,跟着另一个也醒了,也跟着大哭。妇人像是能听懂孩子的哭声,知道是饿了,于是,也不避讳,抱起婴孩就开始喂奶。
薛隐忙低头避过,不敢冒昧,这时眼光正落在舂臼之内,只见是些白是粉末,猜是那妇人生下双胞胎,奶水不够,只好将米捣碎,熬成糊喂给孩子,心想,孩子才生下来,脾胃柔弱,如何禁得住,忙道,孩子还小,吃不了粥!
妇人叹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了。
薛隐见妇人脸色也不好,想是家中贫寒,连大人也吃不好,婴孩自也跟着受苦。又见墙壁破损处还只用席簟裱着,思量道,黑袍教事一了,我须尽快给他们送些银两来才是。
这时,燕还已抱了另一个婴孩在怀中轻摇着。那婴孩好似不怕生,在她怀中也不哭了,咿呀着,一双清凉如水的眼睛滴溜溜转着。
燕还问道,是双胞胎吗?
男孩道,不仅仅是,而且是龙凤胎!
薛隐笑道,嫂子真有福气。
燕还见婴孩裼衣粗糙,于是褪下裘衣给妇人道,这给他们改了两件衣裳吧!
妇人接了谢过,忽掀被下床,对二人跪倒道,两个孩子在家只有挨饿,求公子发发善心,收养了一个吧,大恩大德,永世不忘!说着,磕头不止。
薛隐大吃一惊,忙扶起道,这怎么行,想必嫂子也不愿这样。你且忍忍,过段时间,我就给你们送些钱来。
妇人只道他在借口推脱,另抱起一个泣道,要不公子就收下这个女婴,将来让她给你做个丫鬟也好,看她的样子,将来也是一个可人儿。
薛隐十分难为情,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忽听脑后破空之声来得好快。
第七章

薛隐急忙祭剑,头也不回,反手一格,只听叮的一声,一只镖已被这一剑带开,打入地中。
薛隐急回身,只见一个布衣黔帻的汉子舞着一只锏直扑过来。薛隐拆开一招,这一交手,已知他内力深厚,绝非泛泛之辈。
薛隐担心失手伤到屋中妇幼,想要将他引到外面,顺便也好查看他是否还有同党跟来。却忽听男孩叫了一声爹。
燕还本也想出手,被薛隐一直挡在身后,此时听那男孩叫爹,因转身监视母子二人,却见他们并没偷袭的意思。两个婴孩被刀剑声吓得大哭。
那汉子几招过后已处下风,这时听到两个婴孩的哭声,顿时力长,见薛隐一个转身,毫不迟疑将手中剑直往他后背掼去。却不料薛隐是故意卖了个破绽,一招移宫换羽已将剑换过了手,抵住了他胸口。
那男孩过来推开了薛隐。
那汉子道,薛侠士,你武艺高强,这四年来,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在下已不是你的对手,只好任凭处置。只是你凛然一个侠士,总不会为难妇小吧。
薛隐早见他面善,听他如此说,醒悟过来,原来这人名叫霍人千,是黑袍教一个紧要人物。四年前曾有过一面之缘,自己这时不贴假须,是以他一眼认了出来。同时明白为何那男孩见到自己会发憷,那妇人一开始礼数粗忽,原来都以为自己是因为黑袍教之事特意上门。
薛隐这时心中一凛,道,各门派防守森严,你如何下得崖来?
霍人千道,请恕我无可奉告。
薛隐心道,一定是有密道下崖了。只是纳罕:各门派在山下也不知搜过多少次了,如何没有发现密道。若真有密道,黑袍教为何不早撤下崖,然后一把火烧掉教府,那样,大家以为他们焚身殉节,他们说不定就逃过这一劫了,又何必在府中坐以待毙。转念想到,是了,定是密道虽隐蔽,却只容一个两个人通过,否则就被各门派巡查的人发现了。
霍人千见到两个孩子,喜不自胜,抱抱这个,又抱抱那个,如痴如醉。妇人见了,再不敢提送孩子的话。然而过了一阵,霍人千也就满面愁云。
薛隐见霍人千为了两个未谋面的孩子这才下山,也就不忍心逼他去见渠明真人,便作揖道,霍先生,在下就告辞了,先生放心,看在两个孩子情面上,我不会对任何人说起见过你。
霍人千道,阁下是想待会跟踪我吧!
薛隐奇道,你是说你还要上崖去,你这是何苦!
霍人千道,我是黑袍教的人,黑袍教有难,我岂能苟且!
薛隐道,你回去岂不是送死,你不为自己也为孩子们想想!
霍人千道,我岂能判教!你不是为拿我而来?
薛隐道,不是!在此遇见先生纯属巧合。
霍人千便即跪下道,素闻阁下乃仁慈之士,今见阁下对在下一个罪人尚有此顾念的情,果然不差。只是我怎么也不能判教,所以还请阁下看在小儿份上答应我一个不情之请!'奇+书+网'在下死之后必当结草衔环以报。
薛隐知他意思,是要自己在他死后代为照顾家小,因道,何苦来!先生自己要去作那毫无意义的赴死,在下可不能答应。
霍人千无奈叹道,也罢,教中数千兄弟的家小又哪里去嘱托!
薛隐听了,怒气填胸,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们灭了练月派,他们就没家小,你们还痴心妄想要灭掉所有门派,他们就没家小!
霍人千道,我们的作为是有苦衷的,你们是不会明白的。
薛隐冷笑道,你们想要独尊于武林,那还不简单!你们这是咎由自取。薛隐说着,拉了燕还离开。
二人走在腊梅林中,薛隐心中百感交集,又是痛心又是悱恻。沉吟了一阵,停步对燕还道,柳姑娘可是个好人?
燕还吃惊他突然说起柳静蓝,笑道,是啊,她对你可是有情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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