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禁区》第69章


易清决念了句:“什么毛病。”
“法兰西毛病。”白泽廷津津有味地嚼着汤圆,点点头说,“好吃。以前怎么没觉得你做的汤圆这么好吃?我味觉变了?”
“你的味觉没变,是心态变了。”
“心态怎么变了?说说。”白泽廷往烟灰缸里抖了抖烟灰。
“人们更加珍惜失而复得的东西,所以会觉得它比以前好。”
“举个例子?”
“太肉麻的例子举不出来。以犯人为例,就举秋教授的例子吧。”易清决当警察当久了,连举例子都离不开本职工作,“秋教授死前,我和他对话过。我问他,为什么明明已经悔过了,还会在婚礼上再次走上犯罪的道路?你知道,他在向昱新举行婚礼前,并不知道他这个儿子是毒贩,更不知道他就是远近闻名的东南亚大毒枭。”
“但他在得知自己儿子是个罪犯后,几乎思考也没有的就站在他儿子那边。”白泽廷接他的话,“如果是以前的秋教授,绝对不可能会犯这种错误,以前的他,绝会站在公正理性这边。”
易清决破解他的谜题:“他说他以前为工作抛弃家庭,老婆带着儿子出国他也不在意。等他上了年纪想重视家庭时,老婆儿子已经不认他了。后来他老婆在国外去世,儿子很长一段时间不跟他联系。他以为向昱新在怪罪他,内疚痛苦了相当长一段时间。但他不知道,向昱新那几年只不过在忙毒品生意。向昱新其实是个重感情的人,母亲死了以后对父亲的恨意就跟着没了。
“前几年向昱新回海岛,兴许是认为世上的亲人只剩秋教授这么一个,于是主动联系秋教重归于好。秋教授万分珍惜这段得来不易的亲情,因而在婚礼那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儿子是个犯人,本能地就站在儿子那边,向无辜群众开枪。或许那天给他一点时间去接受、去思考这个事实,他会有不一样的选择。只可惜,上天给他抉择的时间太短,而他被私欲战胜了理性,做出错误的决定。”
白泽廷深思良久,摇摇头说:“我不这么觉得。我个人更倾向于,秋教授的本性本就在多年的人格分裂中变质,即使给他时间思考,他也会选择站在向昱新那边。跟你说那样的话,只不过是他自欺欺人,认为自己还残存一点良性。”
“你觉得人的本质一定会变?”易清决问。
“你理解错了。”白泽廷说,“我的意思是,我以前真的觉得你煮的汤圆很难吃,但今天吃到的这碗,和以前的完全不一样。”
“……”易清决蓦地笑了声,低头吃汤圆。
难得放松一次,不可能一直聊他们本职的事。聊着聊着,就聊起大家共同认识的人。
他们谈到当年缉毒战中,失去一只手的娄京。说起来很有意思,向昱新死后,昕誉科技有限公司被其他集团收购,继续生产智能假肢产品。娄京现在用的假手,竟就是那个公司出品的。
娄京倒不在意那么多,虽然砍掉他手的人就是向昱新,但向昱新这家公司的假手是真的好用。他现在算是名商人,开了一家安保公司,专门为那些重要人物提供保镖服务,做得还不错。人一有钱,家庭就和睦,跟老婆吵架的次数都少了。
白泽廷和易清决聊到这里,不由都笑了笑。
此时,开着的电视上正播放一则新闻,一位在中国久居的美国籍加拿大医生被誉为现世“白求恩”,几年来免费治疗中国绝症患者,并为国内戒毒工作奉献出大量时间精力。
记者采访到他为什么要在中国行善时,他回答道:“我只是遵守了和夏先生的承诺。”
易清决听到一个“夏”字,想起夏槐,问白泽廷:“夏槐怎么样了?”
“现在在警校当教师,偶尔有案子局里刑侦科会去咨询他的意见。成长了很多。”
易清决“呵”了一声:“我说你,当初非得给我撬走这么一个人,现在人都不回警局了,你图什么?”
“那些年你成天觉得他当协警可惜,我替你栽培栽培他你还不乐意了?”白泽廷觉得自己委屈起来。
易清决懒得和他争辩这个,又问:“尹舜呢,他怎么样?”
“全局破案率最高,明年升副队,再历练两年,就能取代你曾经的位置了。”
“看得出来,他小子一向挺厉害。”
吃完汤圆,白泽廷去上厕所。
易清决收拾碗筷,忽然听见桌上的手机在响。
他放下碗筷来餐桌边一看,发现在响的手机是白泽廷的,来电显示是本市的陌生号码。
望了眼厕所门,见白泽廷一时半会儿没出来的意思,易清决替他接起电话。
电话接起后,中年妇女大着舌头的声音传来:“喂,是白先生吗?你好,我这里是春天旅社的,很不好意思刚才没接到你的电话,你现在人在哪里啊?我叫人去接你吧!喂?喂?”
易清决没吭声,将这通来自旅社的电话挂断了。
白泽廷从厕所出来后,立马奔向那舒适的沙发横躺,霸道占据整条长沙发:“沙发很舒服,晚上我睡这里了。”
“随你。”易清决走进房间,抱出枕头被子,扔在他身上。
易清决没有早睡的习惯,坐在沙发另一头空位上,点起一根烟。
“今天办公没办成,刘局让我明天回去,换其他人来。”白泽廷抱着枕头说。他向来不习惯躺在枕头上,但一定要抱着枕头睡。
易清决叹着气:“少见啊,你以前最能干了。”
“那是以前,人总有中年痴呆的时候。”
“你开始中年痴呆了?”
“不痴呆也差不多迟钝了吧。以前以为自己能一辈子都有那股冲劲和反应力。”说到以前,白泽廷话就多了,“欸,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有一次……”
窗户映着外面花灯的红光,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曾经的事,越聊越起劲。聊起他们警队初见,年纪相仿的二人起初互相看不惯对方,又互相了解,互相成为默契搭档的那些年。
那些年,是他们最意气风发的时光。
第二日清早,白泽廷背起没拆过的行李包要回海岛。
温煦地阳光从枝头洒下来,易清决目送树枝下远去的他,忽地喊:“喂!”
白泽廷停住步伐,转身问:“怎么了?”
易清决说:“你记住我这里的地址没?下次来,直接过来。”
白泽廷稍顿,点点头当听见,转身挥手:“走了。”
易清决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画面像极当年刚进警队,还是少年时光的他与他。
第六十七章 番外四
有了上次赖床吃到的教训,夏槐自此每个周末都早早起来。
这个周末他甚至起得比尹舜早,六点不到就在书房里起草论文。
但眼皮好似还没完全休息够,仍时不时要压下来盖住他的眼珠子。夏槐打了三四个哈欠,想起昨晚尹舜把他五花大绑地玩弄一整晚,登时愤怒,执笔如剑,在草稿纸最后一页上写下九个狂妄大字!
是时,书房门打开。
起床后不见夏槐人影的尹舜,来书房找他了。
“今天起这么早?”尹舜穿着件白衬衫,刚起床头发还略有些凌乱,看起来有种别样慵散的性感。
不过夏槐现在没时间去欣赏尹舜的性感,他慌忙将刚才奋勇而起草的大字盖上,心虚连带着声音也虚:“啊……是啊。”
洞察力异常敏锐的尹舜,在夏槐的表情中发现了不对劲。
没立即揭穿夏槐莫名而来的紧张,尹舜自然地走近他身边,问:“写论文?”
“嗯。”
夏槐再次移了移论文,再次确认最后一页纸被盖得严严实实的。
这个重复的动作无疑出卖了他,尹舜迅速抽过夏槐桌面上的草稿纸,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老、子、一、定、要、榨、干、尹、舜。”
尹舜面无表情地将纸上几个张狂的大字,一字一字地念出来。
“……”
气氛顿时安静下来了。
“我……”被公开处刑的夏槐此时慌张得不知所措,无地自容,支支吾吾地“我”了起来。
“堂堂夏博士,居然在论文草稿的最后一页写了这样的东西。”尹舜拿这叠草稿纸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没什么话说吗?”
“写着玩的。”
“当老师的可不能说谎。”
难堪的心事被尹舜发现,夏槐觉得自己就像个受审的犯人。心知在尹舜这里狡辩没用,索性豁出去:“好吧,既然都被你发现了,那我承认,我曾经有那么一点点、就这么一点点一点点小小的理想……但现实很快就告诉我,这个理想是不切实际的。”
尹舜将草稿纸扔在桌上,慢慢靠近夏槐,搂住夏槐的腰说:“人要为理想不断努力,哪怕在这条路上屡屡摔倒,也要再爬起来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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