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第455章


陈豫的弟弟陈越在旁一直没说话,这时忍不住叫道:“父亲的意思,莫非是要牺牲二哥么?”
陈显叹道:“为了大局,也不得不如此了。”
陈越惊道:“那……那二哥会不会陷入险境?”
“应该不至于。杨相、狄议长都是明白人,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陈显道:“不过你二哥怕是从此不能再做法官了。”
陈豫听了不禁怅然,这件事情若是由其他人来说,他还会有反抗的念头,但此刻从他父亲陈显口中说出,却让陈豫觉得逃无可逃避无可避。如果杨应麒、狄喻、杨开远等人都已经默许让陈豫、李郁牺牲,那他们二人也唯有牺牲了——不管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大汉。
第二日欧阳适传唤二人,责问果然与陈显所料相近,陈豫在欧阳适大义凛然的责问下毫无抵抗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欧阳适当即免去了他塘沽首席法官的职务。李郁受到的问责也与陈豫相当,但他比陈豫更年轻些,虽然事前也已经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却忍不住当场落泪。
李郁落泪的时候,折允武就坐在旁听席上,李郁的眼泪震撼了他,在泪水滚下的那一刹那,折允武觉得这个在汉廷仕途前景极明朗的青年官员,并不是在为他的仕途伤心,而是在为他的理想伤心。有好几次都想挺身而起为李郁抗辩,但看看旁边狄喻和杨应麒都安坐不动,终于在臀部离椅不到半寸时又坐了下来。
李郁被免职后,虽然没有被敕令放逐,但他还是决定在第二天就离开塘沽,连李阶也劝他不住。折允武听到消息,在征得完颜虎同意后便装追出二十余里替他饯行。由于都曾师从胡安国,在这一点上两人算是师兄弟,所以折允武在李郁面前便没有监国太子的架子,只是黯然地对李郁说七叔他们其实都有苦衷。
“我知道,我知道。”李郁说:“虽然昨天才受到责问,但其实之前就已经有长辈替我剖析明白了。我很清楚,从四将军决定提出这一动议开始,我的仕途就保不住了。可我伤心的,不是这个!我伤心的是:为什么想为国为民做点实事的人,也要遵循这些肮脏的规矩。这个问题,我不懂!所以我才会痛苦!”
折允武听得呆了,李郁的这个问题,他也在想,他也不懂。他甚至在怀疑他的父亲、他的叔叔们是否也不懂?还是说他们懂了,却不能改变这一切?
两个年轻人的饯行在一场痛哭中结束,分手后,折允武继续回塘沽做他的监国太子,而李郁则到了临近前线的王屋山隐居读书,老死于斯。然而聚集在他身边的门人弟子,却在数十年后蔚然而成一大派系,正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次宦海之厄对李郁究竟是福还是祸,却也难说。
欧阳适处理了陈豫和李郁之后,也派了不少人前往真定、中山查访,但查访的进度却甚慢。不过他在此事上还作了另外一个动议,就是在华表坛附近辟出一块地来建造房屋,让所有到华表坛上访的外地民众都能住到里面去。欧阳适的这个建议受到了朝廷上下以及各方元国民代表的一致好评,认为此举既无损设立华表坛的原意,又照顾了当前的大局,更维护了大汉朝廷的体面。经过这件事情以后,欧阳适在京畿的威望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这时“刚好”有一个商家在华表坛附近拥有几座院落,这个身为元部民的爱国商家听到消息后自愿将这几座院落捐献出来,塘沽元国民会议经讨论后决定接受了他的捐献,将这五座院落打通,经一番改造后作为华表坛的附属建筑,让所有聚在华表坛上的真定、中山难民都搬了进去。
华表坛周围经过一番打扫之后又恢复了往昔的光彩。汉廷的体面得到了维护,而那些难民淡出民众视野以后,真定、中山的事情也暂时地被大多数人所忘怀。
第三一零章 火急密奏(上)
汉廷在漠北的军事行动,只能用胜败难料、存亡未卜这八个字来形容。折彦冲心里没底,杨应麒心里没底,欧阳适心里也没底。
相对的,汉廷的敌人则存着另外一番恶意的想法。无论宗翰、宗弼,还是赵构、乾顺,都知道此刻汉廷在汉地的力量降到了历史上的最低点。
问题是,汉廷的虚弱,到底虚弱到什么程度?是否只要四家举兵夹攻,这个政权就会分崩瓦解?还是说汉廷布置在汉地的力量还足以扛住四大势力的联手一击?如果不是,那他们的行动不但无益,而且会惹祸上身。不过他们更知道,如果要覆灭汉廷,现在也许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虽然折彦冲如果在漠北失败,那等他失败以后再进行攻击会更为划算。但万一折彦冲成功了,那局势可就严峻得难以挽回了。
与军事行动同时进行的交涉,来得比杨应麒预料中还要早!
乾顺的使者、赵构的使者,几乎在同一天到达塘沽。当然,这两个使者根本就不可能见面,在这个非常时刻,杨应麒对这一点把得极为严厉,任何官吏以及相关人员做出可能导致宋夏使者沟通的事情都要面临军法处置。所以乾顺和赵构希望能趁着出使汉廷这个机会和对方交流的希望落空了。不过,他们还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看出了汉廷的虚弱——实力上的事情,并不是想掩盖就能掩盖住的,尤其是大家以有备而来的眼光来观察。
“赵构派了人来,西夏也派了人来……”折允武虽然年轻,但也很清楚赵构和乾顺此来都是不怀好意!“他们是欺我年轻么!”
杨应麒的反应则淡定得多,他每天依然老老实实地处理着他的公务,由于一直没走出亚健康状态,所以偶尔也会生一场小病,因此而错过了许多抛头露面的机会,但大汉zf的政务也没因这个原因而延误。
在这段时间里,反而是欧阳适大出风头,过年前的两天,一支汉军水师进了塘沽的军港,增强了这座临时行政中心的威严,也增强了欧阳适个人的威严。两个副总理大臣陈正汇和陈显受到华表坛事件的牵连,这段时间也学杨应麒,极少在公开场合露脸,总是躲在屋子里处理公务,一向康健的陈显也接连病了几次,弄得一些人为之忧心忡忡。因为现在塘沽的首脑人物里面,狄喻经常生病又老病不死是大家都习惯了的,如今连杨应麒和陈显也出现多病的状况,不免让人感到塘沽的风水是不是对大臣们有些不利。
幸好,塘沽还有一位充满活力的欧阳适在,四将军康健的步伐和充满信心的笑容频频出现在各种名流场合中,他的身边总是拥簇着一大群官员、名士和富豪,虽然漠北的局势让人担心,但四将军的笑容和挥霍却让人看到一点“盛世”的富贵气象。
“陛下真是深谋远虑啊!”一些知道一点内情的人赞叹着:“若是只有杨相,大汉的江山恐怕就没现在这么安稳了。”
对于折彦冲的这个安排,折允武其实还是没怎么看明白。不过几个月过去了,塘沽至少在表面上还是非常平稳,七叔的多病让人感到有些失望,而四叔所展现出来的风采则让一直不是很佩服他的折允武感到可以从中获得一些依靠。
赵构和乾顺的使者来到时,折允武一开始打算亲自召见,但分管外交事务的副总理大臣韩昉却反对这样做,他认为监国接见宋夏使者之前应该先摸清楚对方的底细,将事情谈好,然后再由太子召见——韩昉的意思其实很明显,这样做实际上就是让监国召见使者的事情变成一个过场,一个形式,而不是真正的决断场面。这是一个非常稳妥保守的做法,韩昉其实是担心折允武经验不足,在这个非常时期应付不了宋夏使者的刁难。
在折彦冲登基之初,汉廷对宋对夏的外交态度都是强硬得无以复加,但现在折彦冲不在,数十万军民北征大漠,东北、南洋的人力物力财力基本上都用于北征,韩昉以为当此虚弱之时,若再一味强硬是不合时宜的。但如何能把事情处理得委婉顺利却又不失大国尊严、不示弱于西、南“两藩”,却是一件高度为难的事情。于是他建议将这件事情交托给四将军来主持。
“四叔啊。”折允武想了想,觉得欧阳适的确是个很适合的人选:“韩大人的举荐很有道理,如果七叔没意见的话,就这么办吧。”
韩昉便将“太子的意思”转达给了杨应麒,当时杨应麒正在闹便秘,听了韩昉的话后想也不想就说:“当然没问题,以四哥的大才,可以胜任。”
韩昉就要出去,却被杨应麒叫住问道:“云中、河南那边,有什么警讯没?”
韩昉道:“没有。若有警讯,自然是第一时间传到杨相这里。”
杨应麒摇了摇头说:“我说的是一些不正常的蛛丝马迹,或许你们会认为是小事没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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