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第463章


折允武不明,直接道:“请四叔赐教。”
欧阳适道:“这三十九处城寨,广袤千里,要一一交割清楚,就算双方十分配合,也得经年累月。若我们再从中作梗,怕不要两三年才交割得完!两三年下来,漠北的仗早打完了。这等外交交涉的事情,只需找到一个口才便捷的文士便可。以此换得西北安宁,先稳住云中、河南、赵宋,等大哥一回来,那时收拾西夏,恢复疆土,如拾草芥!”
折允武道:“那……还是要答应割地?”
欧阳适道:“那也只是暂时答应。天下间的地方,有力者得。一切以漠北的大事为重,只要稳住了中原的局势,支持得大哥打赢了这场仗,只要大哥一回来,天下大势便能反转!”
韩昉也点头道:“不错,允夏人割地,只是权宜。借这件事拖得一拖,等陛下凯旋,自有另外一番话说。”
陈正汇叹了一口气道:“若无其它善法……怕唯有如此了。”
陈显什么也不说,但点头而已。
韩昉瞥了李永奇一眼道:“李参军,你以为如何?”
李永奇心中不乐,但欧阳适既已如此说,自己又无奇策,便不敢强犟,低头道:“若太子、元帅与诸位相公已然决定,我等无识武夫,不敢反对。”说是不敢反对,那终究是不愿赞成。
韩昉目视折允武道:“太子……”
折允武道:“此事是否再问问七叔?”
欧阳适道:“老七的意思也是拖,若他到此,也必是这般主张。”
折允武心想从杨应麒这段时间的“软弱”行径看来,多半也会如此妥协,当下咬了咬牙道:“好吧!暂时就这般定了!”
李永奇虽已听欧阳适等说这等割地乃是暂时,等折彦冲回来还是要夺回来的,但要陕西兵将向夏人弃土示弱,那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见折允武已经决定,忍不住当庭流泪——这一眶泪水却全是热泪!
欧阳适道:“现在既已定计,接下来最关键的,便是出任此事的人选。此事不是光彩之事,办此事的人地位不能太高,所以不能由宰辅来办。但地位又不能太低,否则夏人会以为我们是在敷衍他们。武将容易冲动,而此事又需要婉转,因此也不能用武将来办。办此事需要忍辱,又要善于周旋,若办好了,便能让西北边疆在几年的拉锯中安稳度过,有利于东部的局势,若办砸了,到时候白白丢了疆土不说,还会惹得夏人垂涎而得寸进尺。所以该派哪个人去,这里头大有文章。”
韩昉面向折允武,奏道:“臣举一人,乃燕云名臣刘彦宗之子,河北西路转运副使刘萼之兄刘筈,见居礼部,为人端肃知礼,行止有节,且能因时顺势,又能顾念大局,此事由他去办,必能成其全功。”
欧阳适点了点头道:“刘筈这人我见过,很不错。”
折允武道:“我也见过,确实是个国士。”
欧阳适道:“太子若是同意,不如便用他吧。文书交涉、细节斟酌,则让韩昉在京畿遥控主持。”
折允武想了想,问其他几位大臣道:“诸位,可有异议?”
陈显、张浩对望一眼,一齐道:“臣等无异议。”
陈正汇道:“如此大事,文书发出之前,需先由杨相签押。”
郭浩点了点头,韩昉也道:“这是自然。”
折允武心道:“若最后有七叔把一把关,便不怕这事有何不妥了。”当下点头允了。
韩昉与郭浩便分头去措办文书、使节事宜,这件事的拖字是要用在嵬名察哥答应谈判之后,之前的动作却要迅速,免得嵬名察哥不耐烦,到时候陕西进入全面战争状态再要用谈判来拖延就迟了。韩昉和郭浩都知道此中关窍,没多久便办好了文书,来请折允武签押。
折允武拿着文书,手不住颤抖,心想:“父皇才走了多久,我便要签这割地文书么?等他回来,我有何面目见他。”
欧阳适在旁似乎窥破了他的心思,说道:“太子,并不是割地便是屈辱,这是为了顾大局。等大哥来了,他也必能体会你此时的苦处,不会怪你的。”
折允武叹了一口气,手一挥,签了押,又盖了监国印玺。这张文书签押之后,心中恍若有失,却不将文书交给韩昉,而是自己收起,说道:“我……再想想。”说着便朝后堂走来。韩昉等在后面连叫“太子”他也当作没听见,直奔完颜虎处来。
到了后宫,见完颜虎正在看折允文和林舆下棋,他在帘外张望了一会,心想:“我多大了,遇事还要去问母后不成?”转头便走了,一边走望着天空中的明月发呆。他现在极需一个人商量,却不知道该找谁。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通往相府的角门,守门的侍卫见到他慌忙下跪见礼,口呼“太子”,折允武这才回过神来。
折允武犹豫了一下,便过门来寻杨应麒,赵橘儿迎了出来道:“太子来了?怎么不先通传一声。”
折允武问:“七叔的病好些了么?”
赵橘儿道:“睡到现在还没起呢。”
折允武哦了一声,赵橘儿才要问他有什么事,折允武犹豫了一会,转头又走了。他回到偏殿,只见韩昉还在那里等着,手一伸,把被他汗水渗湿了的文书递给了韩昉。韩昉见文书虽有褶皱,但字迹并未走样,便宽慰了折允武两句,告辞下去办事了。
第三一五章 兵来将挡(上)
lass=fieltext>;韩昉退下后,折允武遣走了殿中所有侍从,独坐枯思,坐到连烛光也熄灭了,侍从因不得号令不敢进来。殿中空荡荡的,说不出的孤寂,说不出的萧然,折允武想到无奈处,真是哭不得,叹不得。
“满殿的大臣,为什么我觉得没一个可靠?为什么我总害怕他们在算计我?是我多心么?是我狐疑么?”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一个声音道:“太子,方才你找我,可有什么事情。”
折允武抬起头来,见偏门透出一点灯光,一个人一手持灯、一手抓着披在肩上的袍子,却不是杨应麒是谁?
杨应麒慢慢走近,折允武见他似乎是刚刚睡醒的样子,嘴角的火疮已浅小了许多,一双眼睛清澈如水,整个人看起来十分雅静有神,想来这一觉睡得甚好。
折允武便叫了声七叔,忽然大声道:“七叔!我……我觉得我好像做错事了!我……”
杨应麒问:“出什么事情了?”
折允武略一迟疑,说道:“今天下午,李寿来见,他,他竟然提出要我们割让三十九处城寨!”
杨应麒并无惊讶的样子,只是在案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很认真地听折允武叙说,因他没有打扰,折允武便说了下去,他半点也不隐瞒,将日见殿上之事全盘托出。说完整件事,窗外一亮,却是破晓了。
折允武道:“七叔,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杨应麒且不回答,摇了摇铃,叫了侍从进来,命传早膳,折允武道:“我现在哪里吃得下去!”
杨应麒道:“吃不下也要吃。我先前几日睡不着,以至误了些事情。你要自己饿自己,可是也想误事?”
折允武嗯了一声,抓起碗筷三两下把早点吞咽了。杨应麒却吃得颇为斯文,宛如平时。等吃完了,屏退侍从,这才道:“太子,昨日你确实有不对的地方。”
折允武听到这话颇为激动,说道:“七叔你也认为我们不当割地?”
“这个,不是最重要的。”
折允武奇道:“这个还不重要?”
“嗯。比这个更重要的,是你的心态。”杨应麒道:“太子,你做了监国这么久,内心似乎还没把自己的身份调整过来。太子啊,你是太子,是监国,不是在蓬莱学舍、管宁学舍求学的学生了。遇到什么事情,除非是自己其实有把握的,否则不要在人前坦诚请教,就算对方是你的四叔。”
折允武一呆,又听杨应麒道:“在战场上,站在对面的才是你的敌人,但在政坛上,任何人都可能是你的敌人。身居高位,当以善心立志,而以恶意揣人!心里真正的打算,不要随便让人知道——尤其是在朝堂之上。”
折允武心里怔怔地念叨着杨应麒的这几句话,杨应麒也不打扰,殿中一时间便静了下来。过了一会,侍从来报:“韩大人求见。”
折允武看了杨应麒一眼,杨应麒却将眼光偏了开去,不给他提示。折允武双眉一紧,道:“传!”
便见韩昉领了一个官员进殿,见了杨应麒后一呆,韩昉和那官员都是知礼之人,入殿后先向二人请礼,然后韩昉才道:“原来杨相在这里。这可巧了,正好,正好。”
折允武问:“韩大人,你此来何事?见到七叔为何说正好?”
韩昉道:“回太子的话。臣此次来是要禀奏夏边之事,并领刘筈晋见。本来这事该先经杨相批复的,只是昨晚臣到杨相府中时,夫人却道杨相不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今晨再去,也是如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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