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戎》第499章


陈正汇问:“那如何是好?”
杨应麒道:“公则简省,私则隆重。名号上的事情,公家来办,尽量推崇;丧葬费用,我们兄弟几个来出,不入国库。你按我这个意思拟成条子,用我的名义奏禀大哥。”
折彦冲看了杨应麒的奏书后也觉有理,便命从私库中拨款。因曹广弼遗愿要归葬灵寿,又要择一个会办事的人在当地承办此事。韩昉便荐刘萼,折彦冲嫌刘萼地位不够高,韩昉道:“刘萼不但为人聪明通达,而且久为真定父母官,由他来理丧正是名正言顺。至于名声地位,刘萼只是承办理丧之实,理丧之名本该由陛下以及诸金兰兄弟领衔。”
折彦冲这才答应,又道:“刘萼这些年功劳不小,也该升一升他了。你让应麒他们议一议,若没什么意见,便加刘萼礼部侍郎衔,这样他办起事来兴许也方便些。”
刘萼听到消息,慌忙赶来谢恩,韩昉拦住道:“你谢什么恩!陛下给你加衔是因为你立了功劳,不是要你感恩!”
刘萼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一点就透,忙道:“那我马上就赶往灵寿,为曹元帅择一处绝好的风水,将事情办得热热闹闹的!”
韩昉微笑颔首道:“不错不错!”又低声道:“户部那些人为了省钱,竟提出了那等寒酸之议,陛下心里其实很不高兴。如今丞相开口,说丧事之费全由陛下与五位兄弟承包,虽然大家都认为丞相的私库天下第一,但他也不能压到陛下头上去,所以不消说,陛下是要出大头的!因此这丧事既要办得好看,但承上来的费用数目却要恰到好处,不能太多,让陛下觉得寒碜,又不能太少,让陛下花了太多的钱。”
刘萼微笑道:“这个下官懂得!君父有事,臣子服其劳。河北西路官员,人人敬爱陛下如天如父,敬爱元帅如岳如叔,如今父哀叔丧,我们哪里能没有表示?理丧之费,大家都应该尽点孝心的。”
韩昉大喜道:“韩昉这番要自夸一声有眼光了!由刘大人来办这件大事,正得其人!”
刘萼忙道:“韩相荐举之恩,下官亦铭记在心,今后唯韩相马首是瞻,步趋不敢逾矩。”
当下礼部发下公文,命自大名府至真定之大小官员,当棺木到达时均须沿途迎送。刘萼又在河北西路秘嘱同僚属吏层层摊派理丧费用。刘萼让众官出钱,但众官又哪里会只出不进?到头来还是大压小,高欺低,官敲吏,吏敲民,一番被遮掩起来的骚扰在所难免。幸而刘萼的影响力毕竟有限,风气较正的州县官员群起抵制,甚至告发弹劾,才使这歪风邪气没有蔓延过甚。
下葬之日,大汉皇帝折彦冲、元国民会议议长狄喻、大汉丞相杨应麒、东海元帅欧阳适以及储君折允武、皇后完颜虎、皇子折允文等都亲临恸哭。漠北金帐活佛琐南扎普派大弟子列思八达赶来为曹广弼念佛祷告,诸部酋长或者亲至,或由子侄代为行礼,属国高丽、日本、回鹘、吐蕃亦派来了大臣使者致哀,大宋亦派重臣到场,西夏甚至派来了嵬名仁礼,折彦冲看在曹广弼份上也善加礼遇,但只顾念哀悼礼节而绝口不言国事。至于大汉内部的大臣宿将,奔赴列哀者更是不计其数。
当日灵寿万马千车,且不说贵胄之多,就算只论人数,恐怕自开辟以来这个地方也未曾有过这么多人聚集于此。
折彦冲等极尽悲痛之事,见到曹广弼二子一女三个遗孤后更是睹其子而伤其父,对刘氏道:“二弟只小我一岁,但成亲得晚,如今我长子也成人了,两个侄子却还是幼童。我想等他们再长大些,便由我带在身边亲为教养,不知嫂子舍得不?”
刘氏泣道:“陛下恩泽齐天,未亡人惶恐禀奏。先夫临终时曾道:‘陛下与我,虽则异姓,情胜骨肉。我既谢世,陛下必推兄弟之情以至于二孤子,此虽二子九世不遇之恩,但我大汉当开国之际,诸事纷频,陛下日理万机,若再分神教养二子,恐会因私误公,若因兄弟之情而误国家之事,却教这两个小子如何承受得起?’因此早已作了安排,愿长子十二岁后随其舅父刘锜学武,次子十岁之后由七叔安排名师学文,弱女待及笈后请皇后做媒婚配。此为先夫先国后家、先公后私之意,还请陛下明鉴。”
折彦冲还未开口,便听杨应麒道:“二哥所虑甚是。”完颜虎也在旁帮口。折彦冲迟疑了一下,点头道:“那也好,那也好。等两个侄子文武有成,我再作安排吧。”
连续七日的丧事完毕后,刘氏母子便在灵寿结庐守陵,折彦冲命出内帑建一座府第供她母子居住。石康因向折彦冲请旨道:“如今我大汉名将如云,军中多我一人不多,少我一人不少。石康想告三年假,结庐于此,一来守护曹家母子,二来也是尽了二将军与我二十余年的主从之情!”折彦冲也允了。
曹广弼一生清廉,几不像萧铁奴般所到之处多有掳掠,又不像欧阳适般公私兼顾大做生意,但二十年有杨应麒帮他料理的一分财产,这笔钱虽有一大半被曹广弼于历次危难时拿出来倒贴作了军资,但留下来的一小半也足保孤儿寡母一生富裕了。何况曹广弼为国为民,威名远播,天下当兵的、为将的无不景仰,刘氏的娘家更是得势的西北干城,刘氏本人又是将门之女,经历过许多大事,曹广弼逝世后的一年多里黄河防线的决策五人团体中实际上是以她为首——光是从这一件事上便可推知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所以曹门眼下虽然孤寡,但内有奇女子当家,外有各方善加回护,黑白两道均无人敢稍加侵凌,在灵寿定居后的生活倒也过得平稳安详。
这日来宾散尽,曹广弼的坟头又恢复了平静,刘氏上山来看看坟头可长出新草没,天未亮便出发,到了墓边,清扫些夜风吹来的落叶,扶正些小兽撞翻的烛台,忽见墓碑缝隙处藏着一根发簪,似是女子的饰物,藏簪处十分隐蔽,若不是刘氏这般心细如发的人断难发觉。
刘氏心想:“这是哪位家眷失落的?”随即又觉得不像,心想:“这个地方,前几日我分明细细清扫察看过的。而且这根发簪质地一般,并不特别贵重,当时能到墓碑前行礼的女眷非富则贵,怎么会留下这样一根发簪?难道是最近两天有人上来过,特意留下的?”
她抚摸着这根发簪,但见发簪尾端刻着一个极细小的温字,略一沉吟,似有所悟,轻叹了一口气,仍将发簪塞回原处。
第三三四章 汉皇都(上)
折彦冲在曹广弼的丧事之后便回到塘沽,这时已是一六八五年年中。萧铁奴在西北缓过了气,重新发动了对中兴府的围攻,而刘锜亦已打通了兰州到凉州的道路,自此甘陇丝路重新纳入中原政权的掌控之中。
刘锜在西北的大捷传到塘沽时,杨应麒也颁布了年度减税令,新一轮调整中商税在增增减减中总额削减了将近两成,农业税收则继续保持在较低的水平上,与民休养生息。
在折彦冲凯旋以后,几乎所有的商人都认为大汉已经天下无敌了,整个北面边疆基本已无大患,南边的弼显然也很难对汉政权构成大威胁,而赵宋虽然强大,但赵构蔫惯了,所以大家心里也不怎么把宋室作为一个强势势力。用萧铁奴的话来说,那就是:“现在只准我们打别人,不准别人打我们了!”
因此杨应麒一减税,商人们就知道政府暂时不打算发动大规模的扩张了,在“不准别人打我们”的情况下,汉廷不主动挑战就意味着整个北部中国的政治将会稳定下来。
这个时候,海路东到曰本、高丽、率宾府,南到麻逸、渤泥都已经畅通无阻,陆路则东北到混同江入海口,正北到漠北龙城,西北经甘陇丝路到回鹘都已全线沟通,数十万汉军上千座兵站驻扎在几大交通干道上,保卫着这些交通大动脉的安全。脚下有如此通达之商路,头顶又有百年不遇的商贸鼓励政策,加上政治上的稳定,三下里一凑合,整个大汉的经济活力便又蓬勃发展起来。
但就在这时,南边传来了一件让部分商人感到忧心的大事:汴梁被岳飞攻克了!宗弼自焚而死,尸骨无存。杨开远趁机进军,拔除掉宗弼在黄河沿岸的所有据点,但河南的大部分地区却还是为宋军所占据。汉宋大军隔着黄河南北对峙,但彼此却都不敢妄动,只是分别飞报中枢请旨。
建康方面收到消息后,宫门内外却是两番大不相同的心情!外面是士子、学生们的满城欢呼,家家都在燃炮竹敲锣鼓庆祝收复故都,甚至有人建议迁都回汴梁!但宫内赵构和他的宰相们却忧心忡忡,担心这样一来会刺激得折彦冲一怒南下。对于岳飞进军过于“激烈”,赵构内心其实是不满的。不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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